“不……我……”南荒还想说什么。

“你从最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不是么？自私，却又拒绝承认，反而伪装成无辜的模样。”少女却并没打算放过他，“因为你面对不了自己的生活，因为你那懦弱的本性和无谓的虚荣，【她】才会……”

“够了！”终于，南荒彻底忍不住吼出了声，“那又有什么错了！人类不就是这样活着的么！”

“不想被当成怪物有哪里不对了！”他双眼充血，野兽般瞪着面前的人，“想要找到和自己一样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想要被人接受，不是很正常的么！！”

“呵……‘怪物’么……”望着失控的南荒，人影却只是又一声轻笑，“真是滑稽……”

“从最一开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想要融入那些‘凡人’之中的啊。”

“你什么意思……”南荒诧异地望着人影。

“你口口声声地说着要‘治愈’自己，可低头看看，”人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南荒的胸前，“我到底什么时候……对你做过半点手脚啊。”

“你在胡说些什么……”南荒顺着她的手指低头看去，“我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全都是因为你……”

不。

一瞬间，南荒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某些陌生的画面。

某些曾经熟悉……他却选择了遗忘的画面。

苍白的皮肤……

无毛的躯体……

非人的体能……

异禀的才华……

没人管的小白鬼……

古怪的家伙……

……天生的，怪胎。

……

“你想起来了么？”

望着面色崩溃的南荒，人影仍旧平静地说着：“我，只是给了你【力量】而已。但你……”

“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南荒痛苦地弓着身子，抓住头发，用力摇着头，“我本来……！”

“明明就挂着一副愤世嫉俗、尖酸刻薄的嘴脸，却反倒把所有事都归成是我的错，一厢情愿地想要成为你所嘲讽的那种‘凡人’。”人影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自欺欺人，把不愿意面对的真相一概置之不顾，任性地做着些荒诞不经的决定，结果还是要我来给你收拾残局。”

“所以，你又是何苦呢？”

“你明明就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力量，而你周围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能变得更好……只要你接受这一切，只要你，接受真正的自己。”

“只要你能……接受我。”

这一次，

南荒沉默了。

……

“可是……【她】不会喜欢我这个样子的啊。”

一时间，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气力，南荒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口中低声呢喃着，两行泪水却已从眼角滑落，溅开几点水花。

“那种事我也知道啊……我成不了她想要的那个样子……”他全身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捂在脸上，却还是止不住泪水从指缝间流出，“可那有什么办法……她一直都是希望着，我能像其他人那样，好好过一辈子的……”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真正去在乎别人；我知道，是我主动向你乞求的力量；我也知道，自己生来就注定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些我全都再清楚不过了，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她是不会希望我为了给她报仇，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啊——“

……

人影的话语，停住了。

她静静地俯视着缩成一团的南荒，良久，缓缓蹲下了身。

抬起手，捧起了南荒的脸庞。

“笨蛋，”她直视着那张满是泪痕的面容，轻轻一笑，“她怎么会不喜欢你的样子呢。”

“因为……”

“她，就是我啊。”

……

南荒抬起了眼睛。

距他不足咫尺之处，墨色褪去，那本难以看清的人影露出了原本的姿态，微笑着。

这一刻，南荒终于明白了，为何那张脸看起来如此熟悉。

因为那本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长大后的模样。

多年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么好看的笑容了。

而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巧笑嫣然。

还是那么美。

只是……

“所以，”南荒怔怔地说，“你那些年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逢场作戏？”

他望着眼前的人，希望她会为自己辩解。

但她却没有。

但她终究没有。

……

所以就连你都只是另一个谎言。

难以自制地，南荒笑了起来，直到整个身体都剧烈的颤抖着。

四周，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黑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燃起，如壁垒般横亘在南荒和少女之间，无法逾越。

他脸上的泪痕被迅速烤干，而他的眼神在火焰中渐渐淬上了仇恨。

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火焰渐渐升腾，遮过了少女的脸庞。

她的脸上似乎写有些许无奈，但他已经不再在意。

他只是任由那身影被火焰吞没，沉默地看着这个空间开始震颤。

他嘴角的笑渐渐抹平。

……

我……

再也不需要去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