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猪场的泔水车来得很晚,洗碗池边放好两个齐胸高的厚壁桶,朝门边一招手。家柏会意,左右看了看,闩了小门进了饭堂。敬完烟,又掏了一包高档过滤嘴塞给家柏,笑着打趣道:“徐主管,你们厂里这段时间是不是生活好了,桶里的米很少啊。”“米很少吗?”“前一段还行,现在净是些菜根菜叶了。”“吴老板,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那就谢谢了!徐主管,有空过来喝茶。”“好的。”“徐主管,那我先回去了。”“好的,我就给你开门。”等泔水车到了门前响了几声喇叭,家柏才一按遥控开了门。生活好了?家柏回味着猪老倌的话,噗嗤就笑了起来。已两个星期不见肉荤,难得吃一次没头的鱼,裹着生粉炸熟后再炒辣椒大蒜,剥离开来的生粉块厚过鱼块。一到开饭时,厨房里饭堂里没有不抱怨的,一小会就大半碗小半碗的往潲水桶里倒。工厂伙食差,猪老倌理应高兴,但是两个本地女人一天两次,一次大半桶的往家里提,围栏边就有一大群猪口夺食的肥鸡鸭。无论米多米少,猪场一年也就给工厂那么点泔水钱,此消彼长,猪老倌自然也就高兴不起来了,这样的琐碎事也不会让大河上心。家柏对斒通几番要搞好伙食的话置若罔闻,却对猪老倌说米少这个事很热心。暗暗盘算了一晚,私的阻止不了可以假公,见到月雅过来,“大姐,从今天起你上班也要打卡啊。”“打卡?我几年一直不要打过卡,现在要打卡?”月雅没想到家柏一大早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也不知是何用意,先试着探探口风。家柏板起脸,大力一挥手,“所有上班的从今天起都要打卡!”“都要打卡?谁规定的?是黎总规定的吗?”“是我规定的!”月雅也不跟家柏吵,先搞办公室卫生,看到大河过来,“黎总,徐主管说我要从今天开始打卡上下班,你知道吗?”大河被问懵了,“上下班要打卡,什么意思?大姐你只要把卫生搞好就行,要打什么卡?”“徐主管说是他规定的,所有上班的都要打卡。”大河听完就笑了,“大姐你先忙,我问问徐家柏。”
没有人打搅,穗穗一直睡到自然醒。醒来一看时间,离吃饭还有一段,也不着急起来,粗粗浏览了一下网页,看了几个新闻。又切换到朋友圈动态,“李兴波你上班了?”“嗯,我们这边开发区搞了一个好大的家具基地,现在家具厂就有二十几家了。”“工资怎样?”“跟盛宜奥差不多。”“哦,那很好啊,你老婆什么时候回去?”“她呀,等我这边稳定了再看吧。穗穗你上班了吗?”“还没呢。李兴波,跟你说个事。”“什么事?你说。”“黎大河被欧阳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给我们出了气。”“欧阳教训黎大河,不可能吧?穗穗你听谁说的?”“千真万确,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看到黎大河坐在那里被训得说不出话。”兴波跟欧阳也同住了一段时间,没有亲见亲闻,怎么也不敢轻信穗穗的话。“敢教训黎大河,欧阳有那么厉害吗?”“一开始我也不相信。”“那你怎么又信了?”“我听欧阳说了,他等黎大河一坐下就问:黎总你担心工资问题吗?”“黎大河怎么说?”“黎大河就说欧阳问的这个问题他没有考虑过。”“这不是让黎大河轻轻松松就搪塞过去了吗,欧阳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欧阳听黎大河是这么回答的,就说既然黎总没有考虑过,那这个问题就跳过。”兴波一看,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盯着屏幕就笑开了,“跳过?第一个问题就被压下了,欧阳还能怎么教训黎大河?”“李兴波你别急嘛,听我跟你说,你上班玩手机方便吗?”“我现在车上,去随州售后。”“坐厂里的货车过去?”“嗯。穗穗你继续,我等着看欧阳是怎么教训黎大河的呢。”“欧阳又问:黎总,假如有人欠了你的钱,那个人既不还钱也没句话,就一直拖着,你怎么办?”“嗯,欧阳这个问题问得还有点刁钻,黎大河怎么说?”“黎大河说这个还没有遇到过,还真不好说。”“哈哈,有趣!这个黎大河比泥鳅还滑,欧阳连续两个问题就这么被他绕过去。”“黎大河没有绕过去,欧阳把他套住了。”“怎么套的,你跟我说说。”“怎么套的呢?”穗穗盘坐床上,却忘了这个关键的转折点,轻轻含着手指,还是想不起来,在无意识间用力一咬,“哎哟!”疼得咧嘴大叫一声,记忆好像一下子被痛觉给串联到一起。“哦,不好意思,我刚才刷牙去了。”“穗穗你倒是快说呀!”被吊起胃口的兴波一连催了几次都没见到穗穗回复,急了。“欧阳就说:黎总,那换个说法,假如有人借你的钱,到了约定还钱的时候没有还给你,你是愿意接受人家手头暂时没钱但正在积极想办法筹措的解释还是愿意接受有钱没钱死活就不是吭气?”“嗯,这话说得确实精彩,逼得黎大河选择了。”“黎大河就说当然是接受积极想办法筹措了。”“穗穗你不是说这是欧阳下的套吗,欧阳后面是怎么套住黎大河的?”“欧阳听了哈哈一笑,就说:黎总,换我也是接受暂时没钱还但积极想办法筹措的解释,绝不接受有钱没钱死活就是不吭气,一副我是债主我怕谁的无赖样!”“嗯,欧阳这番话说的是有点猛,打中卜少烨黎大河的七寸了。”“是的,黎大河是没想到厂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几句话就把他给逼得哑口无言了。”“嗯,看来欧阳说话比徐家柏有条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