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季青大步走过来,口中责备,“让你去床上裹着棉被等我,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
“夜寒侵体,你身子骨又弱,自己也不谨慎一点。你不记得你小时候半夜起来捉萤火虫,第二天病得起不来,还不敢让太师夫人知道,最后你……”
这一刻季青就像个唠叨的老妈妈,隔着衣料,扣着董阡陌的手腕,一直拖到他的宿房。
将董阡陌推进房间,季青自己站在门外,仔细地交代,“我叫下人将水烧成滚开,有一会儿才凉,你仔细别烫伤了。我知你从来不穿旁人的衣裳,替换衣裙是我潜入董府,从你的房里取来的。洗暖和了再睡,床单被褥都是新的,你好好歇一觉,有事就大声叫我。”
“……谢谢。”董阡陌有点过意不去。尽管季青的好意是冲着真董阡陌才给的,但是向来以冰冷狠绝的形象示人,这个孤狼一样男人突然变得这么暖,一双寒星凉月般的眼眸,那里面专注得只有董阡陌玉容的倒影。
“愣着做什么?快进去暖和暖和!”
季青抬手,门扉缓缓关上,将他关在外面。董阡陌对着那门发了一下呆。
过去因为宇文昙的缘故,连带对季青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董阡陌常以恶意去揣测他,如今看来,这个男人也有可取之处。
只是殷勤的季青并不知道,他真正想暖热的女孩子,已然无法接受他的这份好意。
隔日乃壬辰年,甲辰月,戊午日,据黄历上讲宜嫁娶、开市、入宅、安床。
于是是夜,董府下帖子请来了族中亲友,帖子上只说是联络亲戚感情,没把董太师娶侧夫人的事写上去,这是夫人宋氏的主意。
昨日,宋氏同老夫人讲,前个儿菜根庵的律念师太给算的,老爷今年犯太岁,犯小人,还算出害他的人就潜伏在他身边。于妻妾上,就是只宜纳妾,不宜娶妻。侧夫人论起来是妾,可又跟夫人沾边儿,也与老爷的时运不相宜。
不知何故,老夫人特别笃信律念之言,一听就变色了,责备宋氏为什么不早言明,而是等请帖都发出去了才说话。
宋氏两分委屈地说,老爷心疼莲叶,老夫人也有心抬举莲叶,要是独独她泼冷水,让不知内情的人听去,岂不传坏了她的名声。
老夫人担忧道,难怪这两日眼皮总跳,原来是犯在这里。
宋氏劝,虽然律念是神尼,但也未必真就那么神,说什么应验什么。
越这样劝,老夫人反而越相信起来,最后拍板决定,先不庆贺太师娶侧夫人之事,等莲叶的孩子出世了,要是个男孩儿,那就是咱们董家的嫡长子了!
言下之意,莲叶暂时得不到名分,不过母凭子贵,来日她也能跟宋氏平起平坐了。
宋氏笑容灿烂,款款出了宜和园,又去忙着操办夜宴了。
这两日,风雨斋出了点事,董阡陌的闺阁门窗紧闭,都是在里面反锁上的。
五小姐董怜悦来串门子,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不给开。
桃枝抱歉地解释说,她们小姐贪食,吃上火了,因为额头冒出一个痘,所以任何人都不见。
这件事传到汤姨娘耳中,顿时冷笑连连,风雨斋那些丫鬟太大胆了,一个小姐走失,而且是凭空失踪了,丫鬟们那样瞒着不让家里人知道,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没错,那一日在迷宫般的地道里,操纵机关放下石门,将董阡陌困在寒冷的地下的,就是汤姨娘。
董阡陌只道是她们两个人一同听到了宋氏最大的秘密,汤姨娘不放心董阡陌,担心她倒向宋氏,泄露给宋氏,才下这样的黑手。
其实汤姨娘对付董阡陌,并因此而洋洋得意的真实原由,还是因为那一口镶嵌宝石的石景鱼缸。
只要董阡陌一死,再没人能跟汤姨娘的女儿董仙佩抢鱼缸了。就算老夫人暂时扣着不给,将来董仙佩出嫁,那鱼缸还得变成她的嫁妆。
财帛动人心,于是,从来没杀过人的汤姨娘也变得心黑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