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开始一一向周围的女生借手机,可她们谁也没带,和她一样,没人敢把手机带到公共澡堂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她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
“同学,不好意思,我能借一下你的外套吗?”
大冷天的,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做这个活雷锋,把外套借给她,自己顶着寒风回宿舍。
她低声下气问了不知多少人,终于有个女生点了点头,把刚及大腿的中长款大衣借给了她。
此时,她已经从头到脚一片冰凉,每一寸皮肤都冻麻木了。
在人生的前十八年里,路知意从未遭逢如此困境。
她也许贫穷潦倒,因考差了被师长责骂过,也曾因父亲入狱、母亲出轨的背景,在众目睽睽下觉得自尊心受损过,可没有一次遭到过这样的恶意针对。
冷碛镇的少年们不曾做这样的事情。
她冷得嘴唇发紫,却依然一言不发,只将刚借来的大衣披上。系扣子时,不知是心情所致还是冻得厉害,双手直哆嗦,半天都没系上。
借来的大衣,衣领并不高,锁骨都露在外面。下摆不太长,刚刚没过屁股下方,她几乎清楚知道,但凡她弯弯腰,都有走光的危险。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拎着澡筐,一手死死攥着衣领,咬紧牙关踏入寒风里。
夜里的校园一如既往的热闹,澡堂一侧进进出出都是人。沿途都有诧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两三度的气温里,很难看见有人光裸着双腿在路上走,尤其是她还有着一米七几的个头,腿长得很惊人,也就因此更加显眼。
有几个女生拎着袋子往澡堂走,与她擦肩而过。她听见其中一人轻蔑地说了句:“现在的女生怎么这么不知羞啊?为了多露一点,简直就差一.丝.不.挂了。”
“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犹抱琵琶半遮面?”
“自以为有双大长腿就了不起了,干脆裸.奔呗。”
路知意想辩解,想发怒,可攥紧了衣领,到底没有回头争辩。
她没什么好争辩的,要真吵起来了,丢脸的只有她自己。
男生们的眼里除却惊讶,偶尔还有那么一两个不怀好意的,吹声口哨,叫她:“美女,约不约?”
另一人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前者,“神经病吧你!”
“哎哎,美女,别急着走啊。”那人恶劣地蹲下来,接着下坡路段,还想去看看她大衣底下的风光。
“滚开!”
若不是此刻大衣底下不着寸缕,路知意一定上去踹翻他,痛打一顿。可她只能隐忍怒火,气得满脸通红。
无耻无知,无法无天。
她巴不得立马离开这这里,飞也一样回到寝室,可是步伐还不能太大,因为太大会走光。
这条路忽然变得无比漫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
天很冷,冷到她双腿麻木,没有知觉。呼啸的风钻进衣领,像是冷冰冰的刀子戳进去。
南风的寒冷向来不同于北方,是湿润的,是刺骨的,是四肢百骸无处不在的。
……
她低着头往前走,不顾周遭热辣辣的目光和高低起伏的议论声,怒火上升至极致,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悲哀的无助感。
多年前的回忆也乱七八糟浮上心头。
五岁那年,妈妈带她去县城逛街,走着走着忽然不见了。
她茫然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也找不到妈妈的身影,急得哇哇大哭。路人好奇地看着她,问她:“小姑娘,你哭什么啊?”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抽噎噎说:“我,我找不到我妈妈了……”
下一刻,妈妈却忽然出现在眼前,一边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一边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泪,边擦边说:“别哭了,妈妈只是躲起来,想看看你在走丢的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知意,你记着,将来就算真的走丢了,也不许哭。你一哭,坏人就知道你跟父母走丢了,会来把你拐跑的。”
她抽泣着问:“可是我找不到你啊!我不哭,又能怎么办?”
妈妈笑了,“你去找警察叔叔,或者干脆站在我们走丢的地方,谁来跟你说话,你都不许搭理。妈妈一发现你不见了,立马就会回头找你,所以你站在原地别乱跑,很快妈妈就来接你了。”
那时候,她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记着妈妈的话,像是吃了定心丸,笃定地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父母都会保护她。
天塌下来,还有他们帮她顶着。
直到母亲坠楼,父亲入狱,路知意才忽然间发现,这世上没有谁能让她依靠了。也许还有一个路雨,可路雨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苍老得那么明显,她又能依赖她多久呢?
她根本舍不得依赖她。
她依赖不了任何人。
人到绝境,更易滋生愁苦。
路知意在寒风里疾步走着,心里乱糟糟涌入一大片零零散散的往事。
也就在这一刻,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