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朝强装镇定, 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娘:“不能,不能是他, 穆夫人这两日不大好了, 他在家里守着他娘呢!再说, 借他多少胆子也不敢说是我爷爷,他对您很是敬重,嗯对,很敬重的。”
心里是将穆庭宇骂了无数遍,面上却不露分毫。
景岚点头,回身坐下:“他娘已是油尽灯枯,只怕没两日了,”
人生无常,说到没两日了,顾容华怔怔看着今朝,似乎出了神,顾今朝抬眼看见,不明所以,更是来扶她:“姑姑,怎么了?”
二人本来就挨着坐着的,容华也是回身。
她伸手轻抚今朝的脸,指尖轻轻划过那精致眉间:“一晃啊,一晃今朝都这么大了。”
顾今朝蹭着她手,也是笑:“嗯,姑姑再等等,等今朝挣了许多银钱,有了能耐,就带姑姑走遍千山万水,到时候姑姑喜欢什么地方,就给你买下来。今天我们去江南,明天我们去北地,夏天我们从海上走,冬天从雪山过,姑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容华被她逗笑,掐了她脸笑:“油嘴滑舌,跟你爹一样。”
今朝闻言也是扬眉:“我爹油嘴滑舌的?姑姑你记错了吧?我娘可说我爹那是天下第一闷葫芦啊!看来我爹在你面前就特别能说,到了我娘面前就害羞得说不出来话了,是吧娘?”
她倾身,看向景岚,本也就随口一说。
不想她娘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却是勾了手指头让她下榻,顾今朝连忙下榻,又被她推了一把,让她赶紧回去读书。
秦凤祤临走时候可是给她留了许多课业,顾今朝不甘不愿地对姑姑摆手。
容华也听出些个,柔声柔气地笑了声:“去吧,好好读书,等你日后有出息了,好带姑姑去那千山万水。”
今朝扬眉,痛快应了声好嘞,这就去了。
从窗口能看见她的影子,脚步轻快,少年并无烦恼。
顾容华盯着她的背影,又是看得呆了去。
景岚见她这么一直盯着,也坐了旁边:“日日看也看不够啊,她才十四,日子长着呢。”
容华回眸,又伸手轻抚景岚的眼角,一笑之下,也有些微一丁点眼纹,细细摩挲着,直到景岚抓住她手,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景岚见她神色哀伤,顿时上了心:“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顾容华略歪着头,细细看着她:“今朝都十四了,十四年了,李郎不会来了,我哥哥也不会回来了,都十几年了,他们若还在世上,怎能音信全无呢?”
平时这样的话,可不敢当着容华的面说,景岚忙拢了她两手,握了一起:“今个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容华眼一红,泪珠立即滚落下来了:“浑浑噩噩过着日子,总也不明白,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么久了……十几年了……”
可不能叫她哭,景岚忙是拿了帕子来给她擦脸:“你还有我,还有今朝,见不着他们就不要想了,与其烦恼那些,不如也帮我想想日后。”
说着故作烦恼模样,也唉声叹气起来。
容华擦了眼,注意力一下就被她吸引过去了:“你怎么了?”
景岚挨了她身上,也是唏嘘:“得知我已和秦淮远和离了,穆夫人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书信,邀我过府,明着是让我帮她调理身子,可其实每次都要劝我,劝我和穆行舟搭伙过日子。”
容华皱眉,景岚连忙解释了下:“中郎府你还记得吧,穆行舟是穆王府后人,如今穆家军也是艰难,眼下他家长子穆庭风带军灭匪才走,靠着这个儿子不知道能不能翻身,穆夫人说只要我答应,那中郎府定重金相聘。”
顾容华这会儿神智再清楚不过,闻言顿笑:“这夫人打的好算盘,她知道只她一去,中郎府还会有新人入府,不如早早给安排好。找了别人又不放心,也不甘心,在黄泉也怕有人再生了孩子,自己两个儿子不省心,她见你不生养孩子了,又家财万贯,从前和中郎府也有些交情,情义钱财说是搭伙过日子,满打满算好精细的心。”
景岚顺势躺倒在她腿上,仰面看着她,也不以为意:“我容华才精细的心,她跟你比还差了点。”
顾容华被她这奉承模样逗笑,终于展颜:“可她也太急了些,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中郎府,景岚,这次你万万不能再拿你终身大事玩笑,她说娶我们就要嫁的么?真是笑话。”
景岚嗯了声,伸手卷着容华身侧垂下来的长发发梢:“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今朝还未长大,我一个人守着这些银钱铺子,没个家世也是个难。最令她有底气说那些话的还是穆行舟这个人,你看她病了这么久,家里连个丫鬟他都不近,没有通房没有妾室也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这完全符合我对男人的要求。”
容华低眸:“你觉得可行?”
景岚笑,看着容华,却是想起另外一个人来:“才怪,你以为她一走将穆行舟塞给我我就得捡着啊,我又不是捡破烂的。我累了,不想胡闹了,我要享受单身生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