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似乎鼓足了全身的勇气, 磕磕巴巴地“喵”道:“您……您要冷静, 还有小朋友呢。有什么事情……有过不去的事情,可以找别人帮忙的呀……我……”
他的声音低而迟缓, 还有些口齿不清, 像个智障。
向小满不等他说完,就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连着纸包, 抢了刀片就走。
店员闭了嘴,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的背影, 主动和陌生女人说两句话,好像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体力,直到她走出洗衣店, 他狂飙的心跳也没有要降下来的意思,连腿也跟着一起发抖了。
好一会,他才从门口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形象——他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但“端正”得并不美观,没什么特点,过目即忘。“高大”也不是“器宇轩昂”和“孔武有力”,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是个胖子, 就是看着有点蠢笨。头帘遮住了眼睛,明明早晨刚洗过,这会又已经油得打绺了,整个人的气质紧绷而畏缩,好像时刻预备着给谁鞠躬。
“丑男。”他想。acdj
看不下去自己的形象似的,他移开了目光。
洗衣店门口人来人往,他每天看见别人谈笑风生,都觉得纳闷,怀疑这些人私下里都有台本,说的话都是事先写好背下来的,否则怎么可能那么轻松,一点磕绊也不打呢?
每一次被迫和别人说话,他都得像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一样“豁出去”。
语气、语调、手放哪、眼睛看哪、说什么,这些他都得在心里彩排好几遍,可是彩排也不管用,一旦开了口,一心八用,他还是难免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越说不好,他越慌,越慌越说不好,而人们也往往没有耐心听完他“吭吭哧哧”的表述,他们会打断他、忽略他、敷衍他……或者干脆转身走开。
他就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每次试图伸出触角碰周围的世界,都会遭到一场电击,久而久之,“伸出触角”就仿佛有了生命危险。
洗衣店的外间有个接待柜台,柜台后面是洗衣间,旁边还有个很小的杂物间,清洁工具、店里用的衣架和塑料袋之类的东西都堆在那,而这些杂物空隙里,还塞了一张窄小的行军床,那就是他的窝了。
窝里有一台型号很旧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绫波丽”的手办——就一个,也不是什么限定版,网上那些大神们动辄一个展示柜的收藏太奢侈了。手办奢侈、柜子奢侈、放柜子的空间更奢侈。
她虽然不怎么贵重,却一直陪着他,她就像一个熟识亲近的朋友,他通过动漫了解她的故事,而她也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明白他在想什么,无须赘述。
“闫皓!闫皓!”洗衣店老板回来了,大着嗓门叫他,“又跑哪去了?”
店员一哆嗦,小心地把绫波丽放好,转身走了出去。
“哎,吓死我了,你这小子,走路不出一声呢?”洗衣店老板拍了拍胸口,扔给他一个小本,“115号到121号的衣服好了,打电话催他们来取。”
闫皓听见“打电话”仨字就头皮发麻,比起打电话,他宁可徒手火中取栗。于是低头接过小本,他阳奉阴违地作个弊——把通知编成了短信,照着电话号码本群发。
老板看见,就唉声叹气地说:“哎哟,让你打个电话怎么了?两句话的事,现在广告那么多,好多人根本不看短信的。小闫啊,你这么内向可不行啊,你看你,没事就在屋里玩电脑、摆弄塑料小人,多大人了还看动画片!时间长了,心理都不正常了!人得跟别人交流,得出去交朋友。天天屋里闷着,你连对象都找不着,会被社会抛弃的!”
闫皓默默地在旁边听,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样子,老板一看他这幅德行,头发都愁掉了一把。
“这回再开武林大会,你可不能在后面缩着了,去的年轻人也不少呢,多认识几个没坏处,听见没有?你家人把你交给我,我就得负责任。”老板一边数落,一边看闫皓缩头缩脑的样子生气,于是气沉丹田,爆喝一声,“腰杆挺起来!你家祖上是英雄,不是打洞的地鼠,给谁作揖呢!”
闫皓吓得一激灵,后腰倏地一下挺直了,站成了一张棺材板,然后贴着墙,姿势很晦气地溜了。
向小满离开了闫皓的洗衣店,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她拎着装满了衣服的大塑料袋,沿着满地黄叶的林荫路走了一段,拐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口有一家网红甜品店,常年排队,向小满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走过去站在了队尾,目光却很不安地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向她走过来,排在向小满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肘,问:“这家卖的东西有点贵啊,好吃吗?”
向小满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躲开。
中年女人很慈祥地朝她笑:“不过真正的好东西,贵也值得,对吧?”
她说着,若有意、若无意地摆动了一下手背,不动声色地把一个纸包塞进了向小满手里。
向小满好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上稀有的血色一下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