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秉宪一起演戏的时候,金恩和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他每一个表情表达的含义。恰如其分,在自然的基础上让观众清晰地看出角‘色’的心理活动。他在演的是什么,金恩和有迹可循。
宋康昊相反。金恩和看他表演,完全看不懂他的表情。而且他的表情非常克制,克制到金恩和经常感觉不到他的表情有变化。他看起来没有表演,但是金恩和又分明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崔道衡。
表演到了这个程度,对于和他对戏的演员来说,其实是很可怕的。会给对方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金恩和饰演的金敏智,是整个故事的旁观者。好处是片子是以她的视角叙述的,戏份不言而喻;坏处是,很容易得出这样一个等式:她是看故事的人=故事都是别人的=她没有抓人情节=她没有存在感。
金恩和演戏,一直有个底线。就是她可以戏份少,但存在感一定要强。
宋康昊本来就占了情节重和冲突多的优势,又有气场和演技加持。金恩和想要以第二主角的身份杀出重围,狠刷存在感,就必须找到她这个角‘色’的看点。
在一群正常人中,什么人看起来最显眼?答案是:不正常的人。
在一群疯子中,什么人看起来最显眼?答案是:正常人。
金恩和就打算这么处理金敏智这个角‘色’。
一开始,她看起来是最不正常的那个。她是个‘女’人,却能面不改‘色’和一堆大男人吃住在一个帐篷里。她身手不凡,沉默冷酷,除了队长崔道衡对一切漠不关心。在其他队员一起嬉笑聊天,像标准的探险者一样憧憬着到达“不可抵达之地”的时候,只有她不加入谈话,对其他人的排挤视而不见。
她和这个探险队格格不入。简直像走错片场的演员。
然后随着剧情的发展。与基地失去联系、环境越来越恶劣、不断有队员出事,这些事情刺‘激’着队员的情绪,让他们都开始变得像疯子的时候,金敏智反而成了最正常的那个。她照顾着掉队的队员,在风雪中追回离队出走的副队长,扛着冻伤‘腿’的队员大步行走。
她本来是个孤儿,因为向往着崔道衡的强大父亲形象才追随而来。一场探险,却让她发现,她幻想中坚不可摧的父亲,实际上是个探险失败、负债、丧子、离婚的人生失败者。
在探险开始的时候,说着“我们去那里是为了活着而不是寻死。人只有在做别人做不了的事时,才会有生存的意义”的强大男人,正是带着整个队伍走向灭亡的元凶。
强大的父亲形象逐渐坍塌,‘露’出这个男人丑陋的一面,他懦弱、偏执、疯狂。相反,金敏智的表情日复一日的坚毅起来,成为支撑队员活下去的主心骨。
父亲倒下了,孩子站起来。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庇佑者,要生存下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正式完成这一蜕变过程的,是在最后只剩下四名队员的时候。扛不住心理压力的副队长带着没有电池的求援器出走。金敏智找到他的时候,他躺在80年前英国探险队搭建的木屋里,手腕上的血管被割开,绝望地等待死亡。
眼睁睁看着副队长在自己眼前死亡,又发现了木屋角落里英国探险队长的尸体、看到了他留下的那句话:“根本没有不可抵达之地,人的*就是地狱。”金敏智终于彻底从对队长的幻想中醒悟过来,飞快地回到他们的营地,正撞上队长崔道衡锯掉队员‘腿’的那一幕。
宋康昊无谓又平静地回头说:“啊,敏智啊,你回来了。我在对他紧急治疗,但我必须切掉他的‘腿’。他不能再走了。”说完,他脸上浮现出一个略带神经质又天真的笑容。
宋康昊一手举着断脚,一手握着锯子,身边躺着死去的队员,乌红的血流了一地。他就坐在这中间,笑着说这些话。
围观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这一幕‘毛’骨悚然,明知道是演的,甚至这个片场还是他们亲手布置的,依然觉得此时的宋康昊疯狂可怕到了极点。
金恩和并不能体会到这些人的感想。金敏智这个人物改写的部分有一半是金恩和参与创作的。某种程度上,寄托了金恩和对这部戏的理解。所以她入戏相当快也相当深,她现在不觉得可怕,她心里满溢地是极度的愤怒。愤怒于崔道衡亲手杀死了队友,愤怒于他让自己失望。
她冲上去把宋康昊按在地上,金敏智的人格在猛揍。属于金恩和的人格则时刻注意着走位和镜头,控制着不要表演过火,控制着自己不要真的揍到宋康昊前辈的身上,然后还要在打斗中及时咬破嘴里的血袋。稳定地投入角‘色’又不失控,金恩和现在已经不会再出问题了。
宋康昊躺在地上,狼狈而‘阴’郁地看着金恩和:“金敏智,你有种。只有‘混’蛋才打他的父亲。”崔道衡已经疯狂了,他把自己当做父亲,把整个探险队队员代入为自己死去的儿子。
然后他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金恩和,冲过去掐她的脖子。
“杀死自己的孩子,你算什么父亲。”金恩和轻蔑地对他冷笑,轻松挡开他的进攻。
“我没有杀死自己的孩子!是谁把你们从冰窟里救出来?是谁带领你们前进?”宋康昊突然爆发,疯狂地打倒金恩和,往死里踹摔倒在地上的她,一边踹一边凶恶地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