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的触感,鼻尖也弥留了一丝她黑发中的香气。
朝她望去时,只见她白净的额头,沾了一片殷红的血。
傅焉时的心猛然一沉,立刻问她:“哪儿受伤了?”
关切的语声里,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浑然不觉自己的手背,已被尖石砸得皮开肉绽,绽出了几道血线,触目惊心。
他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灼明亮,眼底只倒映着她一人。
萧姝眼角微微湿润,娇俏的脸蛋粉扑扑的。她捉住他流血的那只手,掏出手绢包扎了下,抬头嗔他一眼。
“你是不是傻?”
撒娇似的语气。
傅焉时这才回过神来,耳根一红,讷讷地收回了手。
细雨斜风的天儿,分明有些凉,可他胸腔里却热得厉害,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无声地酝酿着。
空气似乎都变得甜丝丝的。
“二丫!”有个浑身狼狈的女人从斜刺里冲过来,焦急地唤了一声,冲到那哭累了的小女孩面前。
是萧家村的妇女队长。
“娘!”小女孩哇哇地张开嘴,立刻扑进了女人怀里。
“你个死丫头,让你给我乱跑!”女人作势打了她一下,下手的力道却很轻。
女人转身,瞟了眼傅焉时,很自然地笑了笑。
“谢谢啊!”
很爽利的语气。
说完,拉着小女孩走了。
萧姝望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偏过头,若有所思地说:“你看,村里还是有讲道理的人的!”
傅焉时目光微闪。
他以为那女人会破口大骂的,甚至会怪他的霉运招来了今天的祸事,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对他说谢谢!
他其实已经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恶意了,可这笨拙的善意,却让他心头莫名一暖。
“小傅同志,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萧姝挑起下巴,朝傅焉时嫣然一笑。
枣林边崖头塌方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过了两天,连公社上上下下也都晓得了。
知道萧家村有个男知青,救了打枣的十几条妇女的命。
传得沸沸扬扬的版本里,这个立了功的男知青,名字叫陈宏国。
为了抓典型,公社决定开个表彰大会。
送走公社的两位领导,萧铁柱站在道场边,眯缝着眼,嘴里吧唧地抽旱烟。
威严的脸孔上,隐隐显出几分异色。
他已和公社领导汇报过实际情况,尤其说明傅焉时是第一个冲上去救人的,而陈宏国只是后头才跟上去,组织部分群众撤离。
萧铁柱有自己的私心,毕竟是傅焉时救了他的女儿,何况就算傅焉时被公社上头表彰,像他这样的小虾米,在村里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陈宏国就不一样了,他是村里知青的头头,本来这帮知青和村里的矛盾就够多了,平时分配干活也是推三阻四的,要是表彰落到陈宏国身上,以后还不得骑到他这个当村长的头上去?
公社领导离开时,脸色都不大好看,最后撂下一句话,让他自己看着办!
看得出来,这俩领导更倾向于表彰陈宏国,而不是傅焉时这样的黑五类分子。
萧铁柱叹了口气,蹲下身,梆梆地敲着烟杆。
萧欣从屋里出来,啐了一口枣核,不满地嘟哝着:“爸,你让那个衰鬼去干嘛?”
她躲在隔壁屋,刚才可全都听到了。
要去领功表彰,当然得是她们家宏国去!
萧铁柱扭过头,瞥了眼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大女儿,皱眉斥道:“你懂什么?谁让你穿成这样的?还不给我换回去!”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萧欣就哼了声,小声嘀咕着,“电影中那些女人不都这样么?”
这套行头,还是宏国给她买的,说是城里头就兴这样的款式。
没从萧铁柱这里讨到好,萧欣转头就去偷会陈宏国,一五一十地说了。
陈宏国表面上一派君子端方,心中却立刻生出一个毒计。
这老东西不是想表彰落到傅焉时头上么?那他就让傅焉时去不了,到时候只能轮到他去公社表彰大会!
陈宏国动作很快,次日下午就搞来泻药,下在疙瘩面汤里,怂恿人给送了过去。
傅焉时却没有吃。
一海碗的疙瘩面汤是用精面粉做的,他有些舍不得吃,趁着去给羊儿喂草时,叫住了萧姝。
他低着头,挑了半碗给她,语气很是温柔,“一起吃,糊了就不好吃了!”
浓眉下,那双英气的眼睛里,溢满了渴盼。
萧姝柔波盈盈的眼眸,陡然显出了冷意,她按住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
“不要吃。”
她语气坚决,蕴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傅焉时是个聪明人,被她点拨了几句后,瞬间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