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文件袋。
他颤颤巍巍地将文件袋放到童言面前的茶几上,手上干枯的皮肤和青筋暴起的血管脉络,看起来让童言心酸不已。
当年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现在却连拿个东西都难;原来真的谁都会老。
思绪回笼,童言却没有立刻拿起文件袋,只是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当时那人给的领养资料,我能给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其它的……”刘东垂着眸子,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你们自己去找吧。”
童言明白过来刘东的意思,同时她也清楚,这可能就是刘东的最后一次让步了。
她收敛片刻情绪,“我明白了,谢谢您,”
末了,又对刘东笑了笑,“这次是真心的。”
刘东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展开了些。
他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童言一开始进门就存着的那点小心思。
童言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除了最后因为愧疚将她引荐给现在的父母,他也没干过什么对得起她的事情。
但他也没有立场责怪童言的虚情假意;年纪越大越容易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起自己已经过去的大半辈子,张放的事就是刘东心里一直过不去的砍,他也在自责与愧疚中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祈求张放的原谅。
童言虽然年纪不大,但前半辈子的时间全花在研究人这个生物上了,当然也从刘东的行为和表情中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最后那句谢谢和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对他的原谅也是。
连栩看着两人此时的表情,紧绷的心也逐渐松弛。
一笑泯恩仇,说的可能就是此刻情景。
*
文件袋里放的是当年的领养单,在领养人那一栏,赫然写着“高远”二字。
连栩对临远市的领导层有一定了解,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眼,就笃定地对童言摇了摇头,“不管十年前这人是什么职位,至少现在临远市的正厅级领导里没有这个人。”
刘东的话说得隐晦,但两人都听得清楚,所有人都在成长,当时又正值那人的升迁关键时刻。
这个高远……很可能是个幌子。
回到警局后,连栩立马登入了警员系统。
高远的名单很快出现在屏幕上,根据领养单上的身份证号,他们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信息。
资料上显示,高远只是一名普通的银行职员,一直到现在四十多岁也才坐到科长级别,履历上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也证实了童言二人的想法,果然不是他。
如果是高远这样的身份,就不会刻意隐瞒张放真实的死因,也不会刻意隐下自己的身份,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他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但这幌子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他们有了头绪,有了能跟进的线了。
连栩将高远的信息看完后,对童言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找高远?”
“暂时不急,”童言抿了抿嘴,“刘东明显是知道高远身后之人是谁的,不然他当时也不会跟我们说那些话;他给我们高远的信息,就说明高远跟那个人之间必定存在隐形的联系。”
那人不用自己的信息领养,一方面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
是什么呢,高远和他身后之人最大的区别……
她用手肘将连栩的板凳往旁边挪了点,拿到了电脑的掌控权,将高远的个人信息迅速过了一遍。
高远,男,48岁,和老婆结婚二十年有余仅育有一女。
他女儿的年龄是……6岁?!
童言眼神一顿,找到了。
“高远的女儿6岁,也就是说……”她看向连栩,说出自己的推论,“他和他老婆是有生育能力的。”
连栩会意,“十年前用他名字领养的时候,他因为高龄无子女才拥有领养权限。”
童言轻笑一声,“他身后那个人,想来应该是不符合领养人条件了。”
“但是……”连栩皱了皱眉,“他们到底有什么非领养张放不可的理由?照刘东所说,当时只有你哥一个人符合那人对身体质素上的要求,你哥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童言脸上出现些无奈之色,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除了比别人胆子大一点,跑得快一点,真的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她知道,那人既然提出身体上的要求,还利用别人的身份领养,一定暗藏了什么不轨目的;而他们如果想要知道这一目的,首先就要知道张放的与众不同之处。
童言懊恼地蹙了蹙眉,这些年一直想着给哥哥翻案,脑中的记忆也一直停留在和哥哥的最后一次见面。
生活中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哪里还想得起来?
正恼着,肩膀两边突然覆上了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掌,似是想拂去她心头的烦恼,那双大掌轻轻地揉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