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欣赏着他轻捷而富有创造的运行方式。在大姐和沙枣花栖身的房间里,他进行了上炕表演。他坐着,双眼齐着炕沿,我为他感到悲哀。然而接下来的情景证明我的悲哀很是多余。哑巴双手抓住炕沿,竞然使身体脱离地面而慢慢上升,如此巨大的臂力我只在杂耍班子里看过一次。他的头超出炕沿了,他的胳膊嘎叭叭地响着,猛然撑起,便将身体扔到炕上。初上炕时他有些狼狈,但很快便恢复了庄严的坐姿。 哑巴坐在大姐的炕头上,俨然是一个家长,也挺像一位首长。我站在炕前,自我感觉是一个误闯入他人家庭的外来者。 大姐在母亲屋里哭着,说:“娘,把他弄走,我不要他。他有腿的时候我就不想要他,现在他成了半截人我更不要他……” 母亲说:“孩子,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大姐说:“谁请他啦?” 母亲说:“这是娘的错,十六年前,娘把你许配给了他,这个冤家,从那时就结上了。” 母亲倒了一碗热水,递给哑巴。他接过碗,眉目眨动,好像很感动,咕嘟嘟地喝下去。 母亲说:“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没看好那两个孩子,我的痛苦比你重,孩子是你们生的,但却是我养的。看样子你成了有功劳的人,政府会给你安排享福的地方吧?十六年前那桩婚事是我封建包办。现在新社会,婚姻自主。你是政府的人,应该开明,就不要缠着俺孤儿寡妇了。再说,来弟没嫁你,但俺的三闺女顶了她。求求你,走吧,到政府给你安排的地方享福去吧……” 哑巴不理睬母亲的话,他用手指豁破窗纸,歪头望着院子里的情景。大姐从不知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把上官吕氏时代的火钳,双手持着冲了进来。她大骂着:“哑种、半截鬼,你滚啊!”她伸出铁钳去夹哑巴。哑巴轻轻地一伸手,就把火钳捏住了。大姐用尽力气也不能把火钳挣出来。在这种力量相差悬殊的角力中,哑巴脸上浮现出傲慢而得意的微笑。大姐很快就松了手,她捂着脸哭道: “哑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嫁给猪场里的公猪,也不会嫁给你。” 胡同里锣鼓喧天。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进了我家大门。为首是区长,后边是十几个干部,还有一大群手持鲜花的小学生。 区长弯腰进屋,对母亲说:“恭喜,恭喜!” 母亲冷冷地说:“喜从何来?” 区长道:“大婶,喜从天降,您听我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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