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齐明的目光警惕而戒备:“你觉得呢?”
他并不认识水栖霜。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叶齐明很从容,他面色惨白,声音嘶哑难听:“不是我要杀你。”
水栖霜嘴角一抽,对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感到十分佩服:“不是你还是鬼啊?”
“你说对了,就是鬼。”叶齐明认真道,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只死了却不肯离开人世的鬼。”
水栖霜:“……年轻人,你很诙谐呀。”
叶齐明的脸色忽然狰狞起来,那股似有若无的杀气一出现,水栖霜便眼疾手快,一掌劈晕了他。
水栖霜眉心忽然开始发烫,她隐约觉得,这和叶齐明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莫名的联系。她脑海之中有一扇神秘的门打开了,她元神循着那道路,来到了一片广阔的田野,田园尽头伫立着一座凹字形的城池。
水栖霜只看过一次,却一眼就认出了对这座城,并且在再一次看见这座城的时候,对它产生了莫名的亲切之情。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来到了这座城池,墨城和这城池足有千里之遥,而仿佛是闯进了别人的世界。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少年围着树桩徘徊,那个少年眼睛碧蓝清澈,犹如碧海。
道路的远方有人驾车来了,牛车,土路。少年的目光一亮,眼中似乎陡然燃起了某种火焰。牛车近,到了树桩前停下,一个和他有七分相似的男子跳下车来。
他一身儒衫,举止有度,斯文大方:“明弟。”
“阿兄。”少年穿着有些肥大的旧衣,面上稍带些赧然之色,就像个朴实的农家少年,嗯,朴实?水栖霜用了这个词形容他,却不知为何,自己听了都想发笑。少年上去就给了儒生一个拥抱,两人虽站在一处,却犹云泥一般,天差地别。
水栖霜猜,或许自己进入了叶齐明的记忆,一来因那句“明弟”来看,二来,当时水栖霜身边,就只有他一个大活人。她无意窥探别人的秘密,想抽身离开,却有一股力量压制、试图绞杀她,她与那力量争斗,被逼着围观了这一场往事。
叶齐明同他哥哥离开了那个树桩,向一户人家走去,水栖霜并没有跟过去,她也绝对没有动,但世界随着叶齐明的离开,不断陪他移动着,转换着场景。
水栖霜看到叶齐明一回家就向父母表示了对兄长的向往之情:“我也想去书院读书,和兄长一起。”
他的父母,那是一对典型的农人夫妇,对于儿子的渴盼,他们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冷漠以对。叶父甚至紧锁着眉头,苦着脸,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沟壑显得越来越深:“供一个读书人就够吃力的了,咱们家供不起两个。”
叶齐明遭到拒绝后,他的脸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不厌其烦地给父母讲明上学的好处,但两人都不为所动,叶齐明最后因为他的异想天开被罚,不许吃晚饭。
水栖霜在听到这个惩罚的时候,不由看了叶齐明一眼,他面色平静极了,浑然不似一个踌躇满志的少年受挫后该有的模样。他扶着桌子起身离开饭桌,水栖霜才看清他那个方位,桌上正有三道浅浅的抓痕,但随即一切都化作烟云散去。
她再见到叶齐明时,他正蹲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人敲门,月光从门缝里照进来,让人隐约可以瞥见门外高大的人影,他哥哥叶齐光来了。
叶齐光给他带了半个馒头,叶齐明没有动。
叶齐光叹了一声:“你不是想读书写字么?我教你。”水栖霜看见叶齐明目中陡然爆发出了神采。
“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农家的生活,你不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勤耕而不能温饱,全然没有出息。那么如果你想学,就由我来教你吧。”
叶齐光没有食言,他悄悄将自己的执笔分一半给了叶齐明,他将他所学,对叶齐明倾囊相授。叶齐明从发蒙到追上叶齐光的进度,所费时间并不长。
他比他哥哥聪明,比他哥哥优秀,他学字念书的成就也比他哥哥好。可是叶齐光初生得够早,他早到占尽了家中所有最好的资源。
有时,水栖霜会听见叶齐明的讥嘲:“我不过是拿到他指头缝流出来的残羹冷炙。”她这才知道,这对兄弟,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
场景变换,这是一个苦夏,三个月没有下过一场雨,土地干旱,河水断流,田里的麦子大都枯死了,叶齐明家里借李员外的账还不了,半年的辛劳都白费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