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没有看见任何人进来。
水栖霜又想开门看一看,但是她不小心踢翻了那碗麦饭。踢翻了麦饭?她能碰到东西了吗?可是这是叶齐明的记忆,他记忆里不该有她参与。
她试着隔空控制了那碗麦饭复原,又端起了那碗水,才确定,一面却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喂水给叶齐明。她顺手拿柴火,升起了一团火焰,昏沉的叶齐明忍不住往温暖的火源靠近,水栖霜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扶住他,以防他被光明的焰火给灼伤。
这时,送饭的进来,但他对水栖霜和那团火堆视若无睹,口中还小声嘀咕:“这不死不活,白白浪费粮食。”
水栖霜看着新送进来这碗麦饭,有些犯难。这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她只是叶齐明记忆里的一个看客。可如果不再没有人把东西喂给叶齐明,他大概会饿死,但是喂这么粗砺的麦饭给他,他怎么能吃得下去?
明明外面空无一物,但连绵不绝的雨声却让水栖霜心烦。最终,她还是将麦饭尽量捣碎,掺着水,给叶齐明灌下去了。
她这般又陪了叶齐明三日,外面混沌空蒙,她觉得像是一望无际的灰色汪洋,波涛汹涌,而这柴房便是风浪中飘摇的一叶孤舟,叶齐明则是这船上唯一的乘客。要是风浪大作,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落得个舟毁人亡的下场。
值得庆幸的是叶齐明终于在第六日傍晚时分清醒。他昏睡了太久,早习惯沉溺于黑暗之中。所以他睁开眼的时候,几乎被光芒刺得无法视物。他手掌慢慢从眼前挪开,却见一清丽少女坐在面前,她神情温柔恬淡,手上还端着一碗温热的羹汤,即便是在鄙陋的柴房,虽然稍微圆润了些,却也丝毫不掩这份如画的美丽。
“你救了我吗?”他的嗓音,变得同水栖霜在他记忆之外听见的一样嘶哑难听,而他每说出一个字,便要顿上一顿,抑制自己的抽气声。
水栖霜摇了摇头,这和她没有关系。
叶齐明似乎是不信,可除了她之外,再没有其它人了。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同人争辩,他也没有问水栖霜是谁、是从哪里来的。
水栖霜夹起一团碎麦饭,正要递到他嘴边,叶齐明似乎有些急了,伸手想拿回筷子,他面上严肃冷漠,似乎有些难堪,水栖霜发现世界突然扭曲了起来,随后突如其来的烈焰将这柴房、戏班烧得犹如白昼。
水栖霜微怔,她也不知道叶齐明是个什么想法,这一段记忆莫名匆匆结束,好像他根本不想面对似的,可这段记忆还不如之前他伤了嗓子的时候难堪呢。
柴房倏忽变成了原野。
寒风凛冽,撕扯着树梢枯叶发出凄然的哀鸣。黎明将至,苍穹介于一种暧昧的混沌色。叶齐明踉跄地奔行在原野上。水栖霜觉得他每日就两碗喂猫似的麦饭,能跑就不错了,没料到他还跑得挺快,好似有人在追逐他一般。——还转捡的偏僻小路走。
他最终瘫软在一处颇为隐蔽的地方,他体力有些透支,动作却始终警惕着。当一道虹光落地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掏出了怀中的利刃。
“仙人?”他的话中缺乏足够的敬畏,眼中却流露出了足够的歆羡。水栖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觉虹光消散后,出现的道袍男子,比她强上太多了。不知为何,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男子,有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点了点头,俯视着叶齐明:“你叫什么?”
“叶齐明。”
“与日月兮齐……光?齐明?”
叶齐明脸色冷了下来。水栖霜思忖:他是想到了旧事?他兄长叫齐光,他叫齐明……兄弟的名字本就相似,可他却与兄长活得大相径庭。他该不是觉得,性命像是叶齐光的附庸,连姓名也一样?
“韧性不错,惜哉!戾气太重,否则倒可入我门中。”
“入仙长门中,能斩昔日仇寇?”
“仙凡有别,自不可。”
仙真摇头,拂尘一扫:“有情皆孽,无人不冤。五十年后若能放下戾气,可上昆仑存真峰寻我。”
“五十年太久。叶某,只争朝夕。多谢仙长指点——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叶齐明冷笑拱手。
仙真叹息而去,他留下了伤药,其中有能治叶齐明嗓子的药,但叶齐明犹豫了片刻,便将那药扔到小溪之中,药入水即化,再无法追回。
黎明将至,最深沉的黑暗后,该来临的那抹曙光却迟迟不至。水栖霜看了看天色,今天应该是个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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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