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天虽然并不觉得累,但是却放手不得,满脸笑容之下,不禁心头暗骂:“白痴!”但是又不能用力太猛,伤害了他,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张黔自然知道自己徒弟的脾气,见到言、程二人僵持不下,连忙道:“小虎,听言公子的!”
程小虎这才罢手,收回双臂,眼中满是钦佩之色:“公子好功夫。”
言九天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他,径自张黔道:“张大叔放心,在下会照顾令徒的。”话语一顿,接着道:“至于严兄,张大叔也请放心,在下会设法医好他的伤势,并送他回到师门。”
张黔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脸上泛出一阵红光,指着程小虎道:“记住我的话,好好追随言公子。”
程小虎点头不迭,哽咽道:“徒儿知道了。”
张黔转头望向严颐:“对不起,不能再照顾你了,实在有负大哥所托。不过言公子答应送你回师门,我也就安心了。”
严颐目闪泪光:“二叔……”
张黔心愿一了,再也坚持不住,眼中神光涣散,就此一瞑不视。程小虎与严颐见状,满腔悲绪,登时如脱缰野马、不可抑制,双双扑到张黔尸体上嚎啕不已。
纪至君淡漠地瞥了程小虎二人一眼,张口道:“言公子既然有此大志,现在有何打算?”
言九天道:“在下听说登州多豪杰之士,所以……”
纪至君放声大笑,打断言九天的话语:“言公子对诸州形势一无所知,焉敢妄言欺我!”
此言一出,言九天心中暗自一紧,他早有收纳纪至君之心,岂敢令其小觑,连忙说道:“登州自古民风彪悍、豪杰辈出,史有明鉴,纪老先生何出此言?”
纪至君面带冷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穷酸腐儒,闭门造车的玩意,你也相信?未免幼稚。”
古梦涯上前一抱拳,脸上露出恭敬之貌:“我们三人来自蜀州,对神州的风土民情仅从书本得知一二,于实情不甚了了,不当之处,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纪至君哦了一声:“你们来自蜀州。嗯,罢了,老夫便教你们几句:所谓民风彪悍,倒也不假,登州自古盗匪成群,安平盛世亦不减其势,更别说当逢乱世。”
古梦涯插嘴道:“太平盛世,民心思安,为盗匪岂有生路?”
纪至君哈哈一笑:“古公子说的只是常理,登州却不然。这里的人逞勇斗狠,已成习俗,依仗武力、横行无忌者,多如牛毛,杀不胜杀,官府亦不敢擅加刑罚,以免触及众怒。”
易锋寒冷笑道:“这样更会助长那种所谓风俗,人人以悍勇枉法为务,再没有人尊重朝廷律令。”
纪至君瞥了易锋寒一眼,继续道:“不错。所以登州虽以勇悍闻名,但是其人勇于私斗,不识大体,从来没有出现过大的团体,各地均由土豪恶霸分别操纵,官府反同虚设,蔺氏兄弟在这些人当中已经算很好的了。这些人各存私心,表面上打着勇悍无畏的幌子,一旦祸及自身,跑得比谁都快。你看适才蔺家庄那些庄丁所为便知道了,嘿,如果你在街上误踩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一脚,老夫敢保证,那厮的反应都比刚才奉命追赶来得激烈,而且就算不敌,他也绝不退缩。所以登州自古以来,都没有出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谓豪杰,多半是强盗土匪之类。而且登州军队向来没有战力,那些士兵私下械斗,个个悍不畏死;上阵与敌军交锋,己方势大还好,一旦敌人威势鼎盛,往往不战而溃!哼,登州人口角之争,动辄拔刀相向、逆法妄为;国难当头,即作鸟兽散状,此种人之败类,岂可与谋?”说到这里,不知道触及什么往事,越来越激动,面露愤容,大声讥嘲道:“嘿嘿,表面勇敢的人,心底往往比常人更加怯懦,这就叫色厉内荏。”
言九天闻言心里一凉:“纪老先生对登州便作此评价?”
纪至君此时显然心境不再激荡,面色稍和,嗤道:“此非老夫评价,而是事实。”说着傲然一笑:“你们知不知道老夫为什么叫游剑先生?”
言九天等三人俱都摇头道:“不知道。”
程小虎却止住哭声,插嘴道:“纪老先生年轻时代周游各地,不但掌剑称绝,而且以见闻广博著称,所以人送外号游剑先生。”
纪至君长叹了一口气,以低沉哀伤的语气徐徐说道:“老夫年轻时,先帝即位,国势渐隆,老夫当时血气方刚,深感燕州累世之祸,既然得逢明君,便生辅助贤明、驱除祸患、扬我国威之心,便离家远行,深入燕州,打探诸狄军情,后来回到神州,将自己所见所闻及沿途心得写成纪氏北游记,上奏圣听,被先帝赏识,采纳建议,后来虞军征北,老夫也有绵薄之力。”
听到这里,易锋寒不禁打断道:“既然如此,纪老先生怎么成为钦犯的?”
纪至君惨然一笑:“易公子少安毋躁,听老夫慢慢讲。”说着话语一顿:“老夫游历的初衷,纯是为国效力,后来阅历渐长,个人对山川地理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所以回到神州,老夫也没有闲下来,而是继续周游各地,考察风土民情,足迹遍及现在人力可以到达的神、渭、蜀、淼、荆诸州,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老夫于十年前将所闻所历著述成书。”说到这里,目蕴泪光,声音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