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人,彩云回转屋里,开始琢磨发放绣品计划,她想了想,决定就近着手,先从本村开始发放,然后再向外村延伸。主意一定,便嘱女儿相随,将绣品藏于包裹朝邻居朱阿大家赶去。来到门口,彩云便扬起嗓子朝屋里喊道:“大婶在家吗?”
朱阿大家的赶紧回了声:“在家呢,是夫人来啦,你一定有事吧。”
彩云走进屋子,发现她正坐在竹椅上扎鞋底,于是朝女儿递了个眼色,巧云笑吟吟上前叩头:“婶婶你好。”
大婶赶紧放下手中活计转身笑脸相迎:“巧云真乖,快请坐。”
于是双方分宾主落坐,稍坐片刻,彩云便打开包裹步入正题:“大婶,我晓得你绣得一手好针法,所以我第一个就来找你。”他将绣品底子摊放到一张干净的桌上,然后正色道:“这是上海的新贵族常穿的睡衣,要求针法简洁明了,这中间的牡丹花图案需要高雅美观,不拘一格。当然每个人的针法不同,必须自已斟酌。”
大婶为人随和,人缘又好,当即接下了一件绣品。离开阿大家,彩云母女又朝阿二家赶去。刚进门,便听到房里有人在哄拍小孩。于是止步朝里喊了声:“二婶在家吗?”
“谁呀?大吼小叫的!”彩云一听不妙刚想转身离去,却发现朱彩珍抱着小囡已出现在门口。不禁猛然一怔,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惊疑的眼睛。
“唷,是族长夫人呀!怎么?刚到门口就想走,你这就见外了。快进来坐坐吧。”说着朝房里大声喊道:“妈,家里来客人了。”
彩云欲转身离去,巧云却道:“怕她做啥,伲偏进去。”不由分说的,拽着母亲大踏步进屋。
朱彩珍冷哼一声,故意逗着怀中小囡,跟随进屋。这时她母亲府素珍出来相迎。母女俩的态度截然相反,府素珍不仅笑脸相迎,还赐座沏茶十分热络。寒喧一番,彩云便打开包裹步入正题:“二婶,我晓得你绣得一手好针法,这次我给你带来上海贵族们常穿的睡衣绣。她取出绣品耐心说道,这是花鸟图案,这牡丹花用一二三四,四种深红色花线纵横交叉;凤凰则用青、黄、绿、橙、红,五种线横竖穿插,这中间的一色,二色则代表同一种颜色的深浅。这是底样,你自个先看看吧。”
府素珍频频点首称好,她话音刚落,朱彩珍便抛过来一句尖酸溜溜的话:“我怕我妈慢手慢脚的到时交不了货,耽误了夫人的大事。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彩云猛然一怔,巧云嗍着嘴做了个鬼脸。府素珍怕彩云介意,忙陪着笑脸道:“你神经兮兮的做啥。彩云给我送‘生活’我真求之不得哩,人哪有将财神拒之门外的道理。这个十三点,甭理她”。
这番话似乎刺激了她,彩珍放下小囡,冷冷地说道:“到底谁才是十三点,明知拎着自己的热脸去凑别人的冷屁股,却偏偏毫不知趣,真是十三点到了极致。”她在说,声音更冷了更涩了,夹带着尖锐的醋意和怨愤。
彩云不知她为何三番五次地跟自已为难。殊不知她当年暗恋碧如,但由于少女害羞心理一直没当面道明自已心思。当小凤失踪,碧如选择彩云为妻,她终于隐忍不住,大闹新婚夜,之后大哭一场,从此她视彩云为敌,且发誓要报复朱家,之后她成了李传奎之妾,并同李相勾结,企图谋算朱家。眼见碧如已死,再无忌惮。
巧云不忍母亲受辱,握起粉拳喝道:“不许侮辱我妈,你才是十三点,神经病!”
“甭跟她一般见识。巧云,伲走!”说完拉着女儿夺路便走。
“夫人,你的刺绣。”府素珍赶紧追了出来。彩云夺过刺绣含泪离去,身后传来府素珍埋怨彩珍的声音。
彩云尽管受尽委屈,但在女儿面前,只得强自忍住,转过了头,泪水却已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巧云虽然年龄尚稚,但心思缜密,见母亲目含泪光,便好言相慰道:“妈妈,伲犯不着跟那种人生气。你想啊,她什么人不嫁,偏偏嫁给伲朱家的冤家对头李传奎,这明摆着想跟伲作对,她今日的所为,应该是早在预料之中的。妈,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你不是常教导我要坚强,伲还要继续发放“生活”呢。”
这样,在女儿的劝导下,彩云抹掉了脸上的哀愁,开始变得镇定坚强。于是,她鼓足了勇气,取过包裹,再次同巧云出门前往别村发放刺绣。经人介绍,她深入绣娘最密集的西华。在西华马山村,她结识了一位才艺双全的绣娘夏柳云。夏柳云脸色黝黑,虽是乡野之人,倒也算得上“黑里倩”,甚是伶俐聪明。两人一见如故,似有相见恨晚之感。
夏柳云能说会道,为人热情大方,在西华马山一带人缘极好,加之她绣得一手好针法,在她的撮合下,众绣娘们纷纷前来拿彩云发放的绣品,仅短短半天,彩云手里的十几幅“生活”一抢而空。彩云当是满心欢喜,对柳云姐感激不尽,天长日久,两人友谊俱增,成了心心相印的好姐妹。有时彩云实在忙不过来,便让巧云替她去西华放刺绣,夏柳云照样倾心相助。可谓珠联壁合,相得益彰。从此她成了彩云的好帮手。当然年底分红时,彩云也不会忘记她的薪劳。很快她成了朱氏在西华最可靠的下家。夏柳云腰包也由此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