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可以住在这里么,”她回头去看音顾,“不是吗?”
音顾点了点头:“这里可以给你住下,但院子终究是我的不是你的。若是你因为有安生之所就不再努力上进,那就是我们耽误你了。说实话,小弦长得不错,人也机灵,县里有家老爷很是看中,有意要接她去做个妾室。虽说是妾室,可比跟着你这个穷小子要强得多。”
“小弦不会去的。”余哥涨红了脸,紧握着拳头道,“小弦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姑娘,不然她明知我的境况怎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现在情正浓时自然看不到这许多,等以后兴许就会后悔了。”音顾伸指轻轻拨弄着桌上的金银,“你看看这个。”
余哥早就看到了那些银子。他活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这么多钱堆在一块儿,它只静静地堆着就像世事与它无关,独自清闲着。可是谁都知道没了它万事都难,有了它连小鬼都要帮忙。
“这是那家老爷给的钱,你若缺用,便拿着。”音顾一手撑着头,凉凉道,“不过,从此便与小弦再无干系,不要再纠缠她了。”
余哥“蹭”地站了起来,一双浓眉倒立:“音顾姑娘,我和小弦早就私定了终身,绝对不会改变心意。若是您觉得是您替她赎了身就可以摆弄她,那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她,您赎她的那笔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哦?”音顾点头,“二十两,尚不算你的利钱,什么时候还?”
“二十两?”余哥愣住。他只知道小弦被赎了出来,却不知道花了这么多钱。小弦也没有说,兴许就是怕自己吓着了。可是,他还是吓着了。
二十两,他得打多少把椅子桌子箱子才能攒足?余哥只想着,脸色都白了。
喜眉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可是到了此刻也不忍极了。这余哥一看就是个老实人,怎的就想着要这么折腾人家呢?她瞧了音顾一眼,对方却气定神闲地开始往荷包里装那些银子了。
音顾终于站了起来。她坐着尚给了余哥莫名的压力,这一站便让他头也有些晕了。只见她走到自己跟前,拎着荷包袋子在自己面前晃着:“拿着它离开,不然你还要倒贴二十两。”
余哥瞪着那只精致的荷包,眼晃得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图案。可是那上面隐隐发光,似乎还是金线绣在里面。
这只荷包很值钱,若真拿在了手,只怕这一辈子他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可是,那样的日子又怎么样,他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心上人。
余哥缓缓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银子慢慢赚,总是会有的,小弦却只有一个,我不会放弃的。”
说罢,他便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喜眉看着他开门出去,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过关了。”
音顾收回了荷包:“小弦眼光不错。”
喜眉一愣,苦笑着喃喃说道:“是啊,我是瞎子。”
音顾转身看她,伸手捋了捋她重新放下的长发。
事后,余哥当然从小弦那里知道了喜眉与音顾只是在考验自己而已。可是就算知道后释怀了,他可以对喜眉如同以前一般尊敬亲切,却依然无法在音顾面前轻松自如。小弦知道后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只有自己一人有这种感觉。可是怎么看姐姐都不像能感觉到音顾姑娘那种摄人的气势,想到这里她不禁对喜眉又佩服了几分。
既然喜眉点头应允了,小弦和余哥的婚事便操办了起来。
余哥与小弦皆不是安志县人氏,小弦被卖到这边,余哥才跟了过来学艺的。余哥自从分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明白哥哥们不会愿意他回去添麻烦的。所以,小弦体贴余哥的艰难,便提出不要聘不要媒,只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吃一桌,便算可以了。
为了不给小弦更多的负担,这回喜眉依了她。何况她现在也觉得婚事就算举办得再风光无两,若是两人感情不和家境难处,终有一天还是要落得难堪收场的。倒不如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比较重要。
只是,该打点的自然还是要打点。
音顾腾出了西厢做为新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添了余哥亲自替小弦打的一套梳妆台。屋里的床换了新的,绸缎被面也是新的。所有的一应生活用具都是喜眉亲自挑选的,小弦总念着让她辛苦了,她也只是笑吟吟地接着去采买东西。
成亲那天的日子是音顾挑选的,据说是大吉之日。这日似乎被不少人选了娶亲或是嫁女,门外听到几回唢呐吹奏,很是热闹。而在音顾小小的院子里,露天摆着的一张桌子,上面搁着一对红烛,又摆了些小点心,便是全部了。
小弦说,一切从简,繁来复去不适于。
于是新娘盖了喜帕与新郎对着天地家的方向叩拜,最后才牵牵衣角十分郑重地给喜眉和音顾磕了个头。
喜眉与音顾双双坐在上席,对看了一眼,各给了一个红包。两个新人家的长辈都不在,她们自然就得担当起责任来。
音顾递了秤杆给余哥,余哥有些愣住,这难道不是应该在洞房里做的事么。可是音顾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只好接了秤杆把小弦的喜帕挑起来。
喜帕突然被揭了小弦也吓了一跳,随即就看到余哥无奈的表情和姐姐忍俊不禁的模样。她抬头看了看,远处是蓝天白云,头顶的是榆钱树盖。除了对面站着的如意郎君,一旁还有挂着的那两只画眉鸟。那鸟儿似乎也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正相互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