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咬断了主人的舌头,我,我当然不会再放他走,我——”声音越来越微弱,头徐徐垂了下去。
黑袍男子咦了一声,脚背抬起水千山下颌,见他瞳孔放大已绝了气息,他勾勒出一个轻蔑笑容:“我只是答应你不让黄泉找到我,又没说不会来找他,呵。你也真够笨的,居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让黄泉忘了我么?蠢材!”
踢倒水千山尸身,他摇着头:“就算离儿真能如你所愿忘掉我,不再纠缠于往事,也不见得会喜欢上你啊。何况,离儿心中,永远都不可能忘记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讥笑到了最后已变悠悠叹息,他抚过黄泉惨白丽容,喃喃道:“你说对不对?离儿。因为我也一直没能忘记你。”
——年轻气盛时,曾以为岁月沉淀,会帮他慢慢磨灭心中的愧疚,可当一次又一次从同样的噩梦中惊醒,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东西即使灰飞湮灭,烙痕却永远也无法消失,反而随着时光流逝日益鲜明。
就像十六年来的每一个梦里,都是少年的影子,美丽的、青涩的、颤抖的、愤怒的、绝望的……层层叠叠,如一张网,将他牢牢捆缚,怎么也挣不开那陷入肉、嵌入骨的丝线。每一次刻意地想遗忘,只是让自己勒得更痛。
他,终究还是忘不了他……
所以,绝不再让他自眼前消失。
“离儿,离儿……”
呼声似真似假,但唇上传来的酥麻却暖洋洋的,又一点点移过他的眼睑、额头。黄泉吃力地张开眼皮——
眼前放大的俊逸面容正惊喜注视着他:“你终于醒了,离儿。”久悬的心也方始落地,东丹天极含笑从床上抱起僵如泥塑的黄泉,揽进怀里,亲着他鬓角银发:“我是天极啊,我没有死,离儿,你不用怕。”
捏着黄泉冰冷发抖的手摸上脸颊:“你摸摸看,我是活生生的人,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头只是个替死鬼。”
指尖被东丹天极拖动着,滑过温热的肌理。黄泉却连嘴唇都难以控制地战栗起来,呆滞的眼波掠过四周,不是崖底,也不是黄泉路,他置身处是间装点得美仑美奂的精致雅筑,四面墙壁挂满图桢,连屋也有千来幅,但画得赫然是同一人——
一个长发飘舞的俏丽少年。
或坐、或立、或行、或眠、或喜、或嗔、或悲……千种姿态,万般风情,都只是那一人。
不知是画的人痴,还是看的人痴。床上的两个人,目光落在墙头,再也移不开。
久久,东丹天极苦涩的低笑打破沉寂:“这些年来,我都以为你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每回想起你,就会来这里画一幅像。十六年,一共三千四百七十三幅……”
“如果不是最近知悉你还活着,还是黄泉路的当家人,或许我会一直画下去,画到我死的那一天,离儿……”长长喟叹着,他用力搂紧怀里似乎已傻掉的人,却细心地半点也没触到黄泉刀伤,嘴唇微微拂过黄泉耳际,火一样热烈的呼吸。
“离儿,答应我,我们重新开始。我知道从前伤你太深,我不求你原谅过去的东丹天极,可现在的我,绝不会再欺骗你的。”
重新开始?!
一甩长发,黄泉慢慢扬起艳色唇瓣,无声一笑,冷艳凄绝。东丹天极气息却遽然停滞,凝望黄泉,只觉刹那日月失色,天地茫茫也仅得这夺人心魄的笑容——
那是他的离儿,却又完全不是。十六年的时光,足以将天真无知的少年磨砺成一个成熟男子,凌厉不逊于他,魅惑却更胜往昔。一个比当年的伏离更千百倍吸引他的男人。
浑身热血瞬间沸腾,东丹天极甚至不及思索,一手按住黄泉后脑,就朝他唇上吻落。将触未触,肩头剧痛钻心,他一声闷哼,砰得将黄泉推下床,肩膀火辣辣地,已被咬了个深深齿痕。
“离儿你——”怒气一冲又复压下,他叹口气拉起黄泉,指了指肩头,苦笑:“你恨,就再咬多几口,我不会反抗的。”
他的慷慨却没有换来任何期待中的反应。黄泉冷冷瞄他一眼,甩开手,漠然转身。
东丹天极愣住、随即震惊。纵然被黄泉撕咬成碎片,也比不上这彻底的忽视来得伤人。完全地无视他的存在……
他居然可以如此对他不屑一顾?!
一股狂怒如浪潮席卷全身,东丹天极双手疾伸,钳住黄泉肩膀硬把他扳过身来,面对自己。愤懑欲狂地注视黄泉冷漠略带讥诮的神情,缓缓地,却也绽开一缕森然微笑。
“我明白了,你是喜欢上元烈那小子,才喜新厌旧,对我不假辞色罢。可怜啊可怜。”
喀喀假笑两声,嫉妒和不甘在腹中急速膨胀,笑容却越发阴毒,瞅着黄泉,慢吞吞,又清晰异常地道:“你想必还不知道,元烈他其实根本不姓东丹,而是你的亲弟弟,啊哈哈——”
第二十八章
像被狠狠划了一刀,黄泉冰冷表情完全裂开,瞪着东丹天极,满脸震骇。
“别这样看着我,离儿。”在心底埋藏了多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