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李攸宁转而对叶适道:“柳乐师,想不到吧,当初在姜府,你视我为劲敌,生怕我会抢了你的宠爱,在姜小姐面前说我恶言,害我被赶出府,现如今,我已是朝廷命官,而你,却还是个乐师。”
光禄勋听得李攸宁这般嘲讽,这才放了心,眸中神色颇有些轻蔑,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如此气质出众的人,原是个不入流的男宠。
他自然也是看不上李攸宁这等人,没再多说,上前给康定翁主行个礼告辞,而后接着去巡逻各宫门。
见光禄勋走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叶适对李攸宁低语道:“多谢。”
李攸宁笑笑道;“我李攸宁虽不是什么好人,但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虽不知你今日为何在此,但是出手一助,是为报当年举荐之恩,保重。”
说罢,李攸宁先行一步进宫,今日中秋宴,自是少不了太乐令手下的祭祀祝祷乐,李攸宁出现在此也不奇怪。
叶适看着李攸宁的背影,忽而一笑,而后随康定翁主径直入了宫。
这边康定翁主刚刚入席,那边,巡防完入营房休息的光禄勋,便被他手下的三郎将持刀相向。
光禄勋大惊,怒而质问:“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其中一位笑笑道:“不仅要造反,还要带着大人一起造反。”
说着,便将他妻儿父母贴身的玉佩和发簪扔在了光禄勋面前,光禄勋看着眼前的东西,不由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此时此刻眼前的变故。
但听其中一位郎将说道:“大人若是拒绝,怕是一家老小性命不保,但是大人若是乖乖听话,日后,您就还有荣华富贵可享。”
光禄勋闻言,颓然瘫倒在椅子上,傻愣了半晌后,问道:“你们要我怎么做?”
方才说话的那位笑笑道:“待恭帝喊您救驾时,装聋作哑,抗旨便是。”
宫内的酒宴已然开始,五十出头的恭帝,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而后是诸位王爷,紧接着才是九卿以上的诸位官员,以及康定翁主等皇家亲贵。
酒宴至一半,在丝竹乐声中,康定翁主的贴身婢女上前在她耳边低语道:“翁主,殿下传来消息,光禄勋已拿下。”
康定翁主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婢女再度站回身侧。
一曲歌舞毕,丝竹乐暂停,这时,康定翁主盈盈起身,行礼道:“陛下,今日中秋,臣女想着您见惯了这世间的好东西,便想给您献上一份独到的礼物。”
恭帝放下酒盏,笑问道:“哦?不知翁主要献的是何礼物?”
康定翁主笑笑道:“乃是臣女,从塞外搜罗来的一队歌舞艺人,他们歌舞精湛,表演实属我中原罕见,特来给陛下一观。”
这时,便有其余贵女附和道:“正是呢,前两日在翁主府里看到过,确实奇异。”
恭帝闻言,笑道:“那好,便请他们表演上一支,给众位爱卿助助兴。”
康定翁主抿唇一笑,复又坐回椅子上。
不多时,以叶适为首的一队人走上了大殿中央,叶适坐在了角落里,待众人就位,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磅礴的乐声就此而起。
恭帝含了笑意,细细观赏起了歌舞。
刚开始,恭帝笑意如常,但随着歌舞剧情的深入,恭帝的脸色渐渐变得万分难看,而在座的诸位宾客,心亦渐渐提起,悬在了嗓子眼儿上。
他们演的,不是旁的,正是唐王李世民玄武门弑兄的故事。
待那演太子的艺人被一剑刺倒后,恭帝愤怒的将酒杯掷出桌外,“咔嚓”一声脆响,摔成碎片,渣子铺了一地。
丝乐声戛然而止,众王爷、官员、亲贵们,忙起身跪倒在地。
唯有康定翁主和叶适,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恭帝怒视着在举杯独饮的康定翁主,冷飕飕的声音在安静的殿中响起,明知故问道:“康定,这是支什么曲子?”
康定翁主笑道:“《玄武门之变》。难道陛下看不出吗?康定是怕您忘了当初是怎么坐上皇位的,特来提醒您一番。”
恭帝万没想到,康定翁主竟会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怒而言道:“朕坐上皇位,自是天命所归,用不着你来提醒?来人!将康定拿下。”
康定翁主闻言,岿然不动,自抬起酒壶,又往酒盏里斟满一杯酒。
就在这时,叶适信手在琴弦上一拨,“铮”地一声清响,在大殿里徐徐回荡,恭帝以及众人的目光,不由都向叶适聚拢而去。
但见叶适站起身,目视前方,缓缓踱步,朝恭帝走去,边走边说道:“恭王叔承得,是谁的天命?坐得,又是谁的皇位?午夜梦回之时,可见过我父皇母后,前来向你索命?”
随着叶适的渐渐走近,恭帝看清了他的样貌,那与先帝后及其相似的样貌,令恭帝不寒而栗。
他嗤笑道:“不可能,当年……”
叶适接过话:“当年,我的手足兄弟,都被你杀尽,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看到我,你自是觉得不可能。”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