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夜不回答南缇,角落里的台子上放了一只十寸见方的大铜盆,里面盛满朝露,干净清澈。毗夜就走进石台,用盆中的瓢舀了一瓢清水,回转身来。他见南缇的目光还追在他身上,竟然避开。
毗夜不看南缇,只徐徐靠近他,将一瓢水稳稳端至她身旁,一滴不洒。他蹲下来,以手掬起一掌心的水,喂给南缇喝:“来,喝点水。”
南缇不喝:“师傅我问你话呢……”
毗夜放下木瓢,水洒数滴。他双手合十,漠然向南缇道:“凤女有千首、千面、千舌。身份变化多端,防不胜防,皇室贵胄,你算不出有多少是她的幻影。凤女已将柳施主胚形彻毁,逝者不可追,女施主莫要太过郁结。”
毗夜的双眼以一种深沉宁静的目光注视南缇。南缇依旧发呆,毗夜说了这么多,她也不作任何反应,痴痴傻傻。
过了约莫一刻钟,南缇麻木地发出一个字:“哦。”
毗夜忽地埋下头去,在木瓢里汲了一口水,又骤然贴上南缇的双唇,将口中清水缓缓渡给她。
四瓣唇牢牢贴着,毗夜的唇好像粘在了南缇唇上,泥糊胶封,紧紧密不可分。清水淌过他的舌尖,穿过他的齿缝,流过他的唇边,带着他舌齿唇三种不同的清香,越境至南缇嘴中。清水缓缓渡着,仿佛永远也渡不完,毗夜的胸膛随着水流不住起伏,南缇似乎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她真的感受他呼出来的热气,不透出唇,也跟水一样尽呼入她嘴中。
水和气息好像远比法术有效,南缇明显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均恢复了些,快得就像回光返照。她想将自己的唇移开毗夜的唇,说点什么。毗夜却仿佛有预感般,将脑袋前倾下来,始终追着南缇的唇贴紧,他和她的唇粘在一起,牢固不可分开。
南缇挣扎着要喘口气,毗夜却趁乱将舌尖探了进来。水明明已经渡完了,毗夜却仍旧吻她,甚至更进一步,舌尖点触南缇的唇,又跳跃着触进去,再点一下她的舌尖。他的动作就像一个莽撞的小孩,点完了舌尖,竟开始在南缇的口腔内扫拭,力道越来越重。
毗夜的舌头甚至开始搅动,渡给南缇属于他自己口中的水,清澈又浑浊,让南缇迷惑分不清。毗夜的气息也已彻底紊乱,他喘了口气,竟发出低沉带恼的一句话:“不要再想他……”
毗夜移开唇,隔着半个人身的距离,定定注视南缇。
数分钟后他从脖颈上褪下念珠,合在手中慢慢转动,一颗一颗数着,逐渐就恢复了平静。
毗夜用一如往常,古井无波的声音告诉南缇:“贫僧这半月将在大觉寺讲法,女施主也会好起来。”
南缇望着毗夜,只知道望他,不知道要回答什么。
接下来半个月,毗夜果真在大雄宝殿前开坛讲法。他在殿前讲法,南缇躺在后院,隔着这么远,却也能听见毗夜的佛音,徐徐传入她耳中,徐徐传进她心里:“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南缇能够想象出殿前是怎样一副场景,毗夜端坐在佛祖的雕像前,他盘腿屈膝,一手托着另一只手腕,拈起两指做无畏印,姿态和眉目就同他背后的佛祖一个样。南缇眼前甚至能幻出一副画面,殿前跪满了信徒,满到跪出了宝殿的门槛,到殿外的庭院里也满满跪着,恒青藤下密密麻麻都是人。
信徒们听毗夜讲法,天晴时听,下雨了他们还在听,无论头顶是太阳还是乌云,他们心里都只有佛。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南缇听见毗夜的佛法讲到这一段,她心底不由自主地就笑了:她无数次的与人交}欢,常以色见。又无数次的发出yin语荡语,不知廉}耻的呻}吟,她以声求人,走的是邪得不能再邪的道,哈哈,她永生永世是见不到如来了!
毗夜长得是最好看,她最喜欢他,但是毗夜是普度众生的佛,不可玷污。
南缇心中生出和毗夜缘尽的想法,竟冷下心来。
“哐当——”后院的门倏然被人踢开。
风燕然雷厉风行撞了进来,他人未至南缇近前,只第一眼瞅见她,就开口连弩般数落起来:“你知不知本少在到处寻找你?在梧州你突然跟和尚一道不见了,本少找不着你,想起你是要去京城,就沿路顺着将每座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你要我帮你查事,我二话不说托人查了,听说你在汝宁府,我几天几夜不合眼赶过去,结果到了王府门口听说你走了,我身心恍惚,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后来我赶到大名府,又听说你在天津卫。我赶到天津卫,你又不见了。我打听到大师在大觉寺讲法,几番查探,他果然将你藏于后院。”
风燕然至褥前,抓住南缇腰肢,欲将她提起来。风燕然怒目圆瞪南缇:“为什么我总差一步?你为什么总不出来见我?”
南缇病重身弱,根本无法支撑,一坐起来立刻倒入风燕然怀中。风燕然质问出口,这一刻却旋即化作满腔绕指柔。
风燕然的目光胶着在南缇脸上,心汪汪在滴水、滴血。他幽幽痴呢:“原来你在这里啊……”
原来她在这里啊,有千般担忧万般抱怨,可是她在自己的怀抱里,这就够了。
风燕然忽察觉出来不对劲,焚心地问南缇:“你病了么?”他抚了三下南缇的背:“你放心我肯定会治好你的。”
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