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甩开他的手,不客气地打断他:“得得得,别再提你的前世了,每回都说得跟真的一样。”
白飒收住脚,扭头看了他一眼,古怪地笑道:“怎么不是真的?你没有前世的记忆就不兴我有?”
“吹吧你!”比白飒大三个月的郑太再次皱起秀气的眉尖,一边抻平被拉出褶皱的衣袖,一边很是不屑地说:“鸡能飞得有树高就很了不起了,还能驼着人在天上飞?且不说一只鸡是无论如何也背不动一个人的……”
白飒一愣,随即拍着郑太的肩头哈哈大笑:“那是飞‘机’,不是飞‘鸡’!”。
郑太嫌恶地躲开白飒那只沾着雪泥的脏手,自顾自地说完:“……难怪人家都叫你‘傻’公爷。”
白飒不负众望地一个人傻笑了半天,然后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摇摇头,叹道:“真理在被证实是真理之前,它的名字叫谬论。”
郑太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和其他人一样,早就习惯了这位“傻公爷”的疯言疯语,也不去理会他,继续又道:“再说,你要做这个人证未免也太晚了点,吴王昨天就死了。”
“不晚不晚,”白飒嘻皮笑脸道:“就算没看到他是怎么死的,好歹也能看到怎么给他收尸的不是?而且,这可是一个要载入史册的时刻,咱虽然不能像吴王他老人家那样做到遗臭万年,在这么个重要的历史时刻怎么着也该到现场来露个脸,赶明儿史官记录起来,也好说当时当日,郑王世子郑太和靖安公白飒也曾到此一游。”
他一边胡扯一边抬头看向半山腰上的废墟。
这里本来有一座百年古刹,供奉的是济癫和尚。因为同样被人称作“痴癫”,白飒曾在多年前来拜访过一次。只是那尊抹着金粉的泥胎济癫像,远没有另一个时空苏州西园罗汉堂里的有趣,白飒只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致。在他的印象里,这座古刹唯一值得一看的是绘在大雄宝殿四壁上的精美壁画。而现如今,大雄宝殿也好,精美壁画也罢,全都随着吴王的一把大火化作了灰烬,唯有寺前那百十亩郁郁葱葱的松林得以幸存了下来。
看着高台上的断壁残垣,白飒摇摇头,嘀咕道:“哪个世界都有一些疯子。”
站在后面的郑太看了一眼表弟,心说,还说别人是疯子,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声。
和郑太“君子“的名号不同,白飒从小就被人当作是异类——当然,由于他的特殊出身,没人敢公开说他一句坏话——因此,围在他母亲身边的那群马屁精们有形容他是济癫再世的,也有说他是大智若愚的,其实说穿了,他只不过是众多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每每想到这,白飒就要吐血。在被那辆碴土车撞上之前,他满以为穿越是件很好玩的事——想想,任何一个受过填鸭式教育、且记性不算坏的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穿越到一个穿长袍束发髻,甚至没发明出抽水马桶的古代,那简直就是一个前知五千年后知五百载的先知级人物,就等于是瞎子群里的独眼皇帝,那叫一个威风!
可轮到他穿越,事情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
等他稍微理清一点头绪,明白自己真是穿了,而且还是如愿穿到某个不甚发达的古代时,还没等他高兴起来他就发现,眼前的世界跟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全然没有任何关系。紧跟着,他又郁闷地发现,虽然这个世界里的山川名称和朝代更替跟前世不同,可其他方面的不同却是寥寥无几,甚至连他在前世所熟知的那些名人典故、名篇佳作,也有大半已经在这个世上流传了很久——就是说,他在前世所学,准备拿到现世来卖弄的那些诗词歌赋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这感觉吧,就像是空学了一身屠龙的功夫,却找不着一条龙来显威一样,那叫一个无
力!” ——有一次,白飒喝多了,曾经这么跟雷提及往事。
而更让他气馁的是,别人的穿越即便是穿得心惊肉跳,总无性命之忧。他倒好,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像是一块放在砧板上的肉,都已经不知道被人下了多少明刀暗枪。要不是运气超好,加上祖宗积德,身边总有那么几个誓死护卫的人,只怕就算他是九命怪猫也早就轮回去了。
白飒生不逢时,如果他早几个月出生,或者他的老子晚几个月死,那么他就该是堂堂正正的白国君主。偏偏他的老子在他老子的老子死之前两个月死了,而他又在他老子死之后五个月才生,于是乎,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王位上就坐了他的叔叔。
按惯例——白飒“前世”看过的所有小说和电影上的惯例——这位叔叔当然会不放心他这有着正统继承权的侄儿。再于是乎,他出生后挨的第一刀便有十足理由怀疑是这位慈祥可亲的叔叔下的手。
据说,他刚一出生稳婆就声称是个死胎,是他父亲的忠奴白术不相信,硬把他给鼓捣活的——白飒一直坚信,他正是在那个时候跟真正的白飒办的交接手续。
不过,要是知道转世投胎后是这么个要死要活的惊险状况,他打死也不会来。所以,后来他又常常形容自己是白术的一时固执,和老天爷的一时糊涂所造就的一桩冤假错案。
“只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真让自己被人给弄死吧,那也太丢我们穿越工作者的脸了。”——醉醺醺的白飒感慨道。
更何况,那些想要他性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