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突然意识到,在宫里这么久,一直以来她都是在步步为营只管好脚下,为的是明哲保身安生活着,最好能偷取浮生半日闲。可她却从未真正从内心里融入这个深宫去,她的愿望从始至终都是能够离开紫禁城,离开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宫殿。所以她没有想过宫斗,也没有去争夺什么。没有权欲心,没有争斗心,即便她为素勒冒死做过些什么,可却从没有为了素勒的未来谋划过。
她是不争的。
然而,不愿意争取的人,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呢?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站在如今的位子上,本该积累不少人脉和资源,可她什么都没有,不拉帮结派也不刻意拉拢人心,她始终孑然一身。桑枝心头无比悔恨,悔恨自己怎么一遇上素勒就乱了阵脚还感情用事。
皇帝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谈论感情?皇帝怎么可能对素勒有什么感情?只不过因为他是个男人,而素勒是他的女人,他可以对这个女人予取予求罢了。而自己竟然还天真的以为,素勒会对这个男人有感情,还以为素勒委身于这个男人会有幸福!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帝王家的女人,有什么幸福可言?!
亏自己还自诩清醒通透,竟不如深宫中的贞妃看得清楚明白!
桑枝咬紧牙关,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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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里的皇后娘娘,岂会不知皇上今夜留宿的意图?上次她有理由推斋戒,现在呢?她是不能拒绝皇上的。没理由也不应该拒绝。
素勒心里都清楚。可她就是想拒绝。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竟觉得无比陌生。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自从她进宫来,除了开始那阵子强要她几次外,就再没怎么接触过了。这个男人,一直流连在另一个女人的床榻,对另一个女人恩宠至极。素勒都已经习惯这种鲜明的对比,而今皇上几次三番靠近她,她反倒越来越觉得陌生。她心里的皇帝不是这样的,在她的印象里,皇帝是个杀伐果断的冷血君王,从不予人半点柔情,她没见识过皇帝的柔情。即便是现在,皇帝看着她的眼神,也只是像看着一顿美餐,那似燃着火焰的一样的眼睛让素勒脊梁骨发冷,却并没有感到半点温暖。她原该逆来顺受地承受着,她原该对皇上的恩宠感恩戴德。可她脑海中总想起桑枝的话——
桑枝说,你不愿意,为什么不反抗?
桑枝说,皇帝也不过就是个人而已。
桑枝说,你喜欢他吗?
……
桑枝说过很多大逆不道的话,一开始每每听见素勒都吓得心惊肉跳,后来也被桑枝说习惯了。桑枝再说时,素勒总无奈地瞪她。所幸,桑枝是个极有分寸的,只在素勒面前口无遮拦。皇后娘娘从未见过桑枝在别人面前有过任何过分的言行举止,桑枝的与众不同只在只有她和素勒两个人时才会显露诸多端倪。
素勒记得,桑枝不止一次拐外抹角的问过,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你有过意中人吗?
每次桑枝问,素勒都脸上发烫,觉得桑枝实在太口没遮拦。可素勒如今自问,喜欢,什么是喜欢呢?她并不知道。要真说喜欢,她对桑枝倒是心心念念。然而这种喜欢是桑枝说的那种喜欢吗?
桑枝在她的生活中无孔不入,甚至改变了她对皇后皇帝乃至整个后宫的看法。桑枝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是超出素勒的想象,然而素勒即便一时不能接受,慢慢地也会认同。毕竟,皇后娘娘原也是个通透的人。
此刻,看着眼前的皇帝,看着皇帝眼中的**,素勒心头一阵反感。她感到被侵犯,自己犹如待宰的羔羊遇到了饿极的狼。原本该有的欣喜和感恩戴德这会儿通通不见踪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心里清楚如今绝对不能再反抗。不管心里再抵触,都要顺从他。不然,依着皇帝的性子,只怕坤宁宫要遭大难。
皇后娘娘磨磨蹭蹭沐浴更衣,在浴桶中脑海中却满是那日温泉中桑枝的模样。素勒不由得满脸通红,心里忍不住一阵悸动。那时的桑枝换了个人似的,像是给皇后下了蛊,让素勒在她掌心里软成一滩水。虽然那晚素勒受惊的拉回了理智,但难免午夜梦回有所回忆。皇后娘娘心中有恐惧,并不愿意回忆这些事。只是那些绮丽的梦却犹如长了翅膀,自己飞入皇后的梦境中去。
皇后从未有过那样的经历,那种陌生又让人悸动的感觉便不着痕迹地刻在了皇后心头。
“桑枝……”素勒在水雾腾腾地浴桶中,心绪纷乱。她想念桑枝,刚刚褪去的衣物旁,还有桑枝给她的小马。她怔怔的望着,莫名有些想哭,“桑枝……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只没人听见。伺候皇后的宫女也听不见,她们犹如有血有肉的木偶,机械地给皇后穿衣。无论再怎么不情愿,皇后还是要去面对皇帝,还是要去……侍寝。
从没有觉得,每一步都是如此的沉重。这种沉重,甚至比她初进宫时还让她抬不起脚步。
举步维艰。
但走的再慢,路总有尽头。
皇后娘娘还是走到了寝宫。皇帝已然宽衣,在床榻上坐着等她了。
“臣妾见过皇上。”素勒微微低头,没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的举止优雅得体,没有半点失礼之处,像是从皇后模子里刻出的端庄恭谨,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皇帝笑笑,“皇后不必多礼。”倒是虚扶了一把。
素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