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地走到她跟前,弯下腰,诚恳地对上她的视线,“看着我,听我说。”
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只知道自己陷进了一汪碧泉,四面八方都是流水,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整个湮没。
——我现在从一数到十,你将慢慢接受这样的现实:死去的人是穆沐,受伤的人是步季荞。
——这个暗示会一直延续至你听到这样的关键词“我是穆沐”为止。
大片大片的玻璃继续碎落,在风中凌乱翻飞,仿若透明的冰雪。
“这是说好的另一半金额,你拿着它尽快离开。”支票上的数字多达八位,接收的人却并没有显得太过激动。
“付小姐,我会尽快离开,但这笔钱……”阿万将手里的纸片撕碎,扔到空中,“之前的订金已足够我安享余生。令堂对我有恩,虽然我爱财,但也懂知恩图报。”
看着纷纷坠落的纸屑,付逍只是淡淡地道:“随便你。”
“豪叔那边没问题吗?”
“他没见过步季荞,我们和日晴都咬定她是,豪叔自然深信不疑。”
“我走了,付小姐,”阿万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祝你好运。”
“元宝,荞老大的尸(咳咳)体处理掉了吗?”
“放心吧付小姐,那尸(咳咳)体我已经用袋子装好并沉到海里,放了很多石头,绝对不会被发现。”
“那就好。”付逍有点失神地收了线。
豪叔从里间走出来,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神色沉重。他看到付逍正死命地握着手机,手背的青筋一条条突起。
“这里信号很差。”
真的出现了吗……?幻觉,还是梦境?
付逍盯着镜子里的人不敢回头——回头便什么都没有。
这是……生灵?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只对杨日晴一个人催眠,只有杨日晴认为死的人是穆沐,为什么现在穆沐会以鬼魂的形式出现?
难道她是在濒死状态下受到催眠的影响?
如果……连她本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有求生意志……最后会不会真的死掉?居然真以为我会开枪杀她……白痴……这个白痴!
“你……”付逍声音颤抖,忍了良久,终究爆笑出声,“你还真适合当鬼啊,哈哈哈哈……”
镜中的穆沐举步上前,温柔地从后面搂住了镜中的付逍:“我该拿你怎么办?”
魔术师手中的玻璃积木终究堆砌不成虚幻的童话城堡,真实离我们不过一线之隔,伸手可及——只要你心底还残留着一点点信任。
“我是穆沐。”
这是一句咒语,从地狱到人间。
又从人间到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穆沐没死的这个真相,我一直都有铺垫,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得出来……
第79章你爱的人,伤害了我的爱人。
“你是……穆沐?”杨日晴问,眼中笼着如烟如雾的迷离之色,恍惚未曾真正清醒。
穆沐点点头,脸色越发苍白难看,被绳索勒得死紧的手脚除了感到麻木外,还冰冷彻骨,周身血液仿佛在慢慢冻结,一寸寸凝滞,这是惊恐的表现,前所未有的畏惧。
她想起了一切,然而付逍却还不知道。
她才刚明白自己被心爱着的人深深爱着,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错怪了她,自以为是地在爱与恨的边缘苦苦挣扎,猜疑对方别有心机,玩弄手段,处心积虑,在彼此中间筑起高高的壁垒,警惕、试探、防备,总认为自己付出所有,委曲求全,未料竟错得离谱,所谓的爱,所谓的恨,统统化作伤害,毫不留情地加诸在爱人身上,一次又一次,直至双方伤痕累累。
如果她死在这里,便没有人去救付逍,一切都无可挽回。
穆沐拼尽全力双脚蹬地,连人带椅向站在面前的杨日晴狠狠撞去,对方猝不及防,被撞飞开去,穆沐自己也无可避免地摔在地上,椅子在强大的冲力作用下“啪啦”碎裂,断木刺进手臂,钻心疼痛。
顾不上理会伤口,穆沐使劲扭动身躯,让松掉的绳索脱落,再挣扎着站起来,双脚被绑得太久几乎失去知觉,硬着头皮踉踉跄跄地冲向茶几,将上面的杯子扫到地上,跪下来正要拾起最近的一块玻璃片,一个黑影已欺近眼前。
“到此为止了,穆警员。”杨日晴手中的玻璃片在光线的折射下变得分外通透晶莹,抵在颈部小麦色的皮肤上,只要轻轻扯动,便会有大朵猩红的山茶次第开绽。
杨日晴的手很定很稳,她冷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却是一口红红的血。刚才那一撞不知道伤了她五脏六腑的哪处,然而她却满不在乎,一脸轻蔑地看着犹如困兽的警员。
“付逍在她妈妈坟头发过毒誓,要和荞老大同生共死,既然你那么爱她,就陪她一起去死好了。”微微狰狞的笑容,言语尖刻,眼底涌起阵阵杀机。
穆沐抬头迎向她的视线,毫不退缩,那是虎狼一样狠绝的眼神,带着亡命之徒的疯狂暴戾,瞳仁隐隐泛起一片血光之色。
捏着玻璃碎片的手出现了一瞬间的僵滞,杨日晴在那双骇人的眼眸注视下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一下,已经足够。
犹如在危机四伏的黑暗森林中出现一线微弱的光,穆沐长期以来所接受的训练便是等待时机,创造时机,并且把握时机。
后仰、翻身、抬腿飞踢,一气呵成,无可挑剔。
杨日晴尚未反应过来,手腕处已传来莫可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