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不但汇聚了皇亲国戚,世家豪族,名士美人,连地痞流氓,杂耍百戏,和尚道士都是全国顶尖级别的。
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大都信奉神鬼之说,因此,给人算命的江湖术士在京城为数着实不少,其中有一个姓方的算命先生,近些年来声名特别显著,据说他简直是神仙转世,直可以预言生老病死,因此经常出入权贵公侯府第。
这日,方先生推掉了所有邀约,只因为裕王府的高侧妃娘娘派人送来厚礼,要与他一叙。
淡然居的雅座中,方先生双手捧着茶杯,看着对面小厮打扮的青云,小心翼翼地问:“小爷,不知侧妃娘娘派您召小人来,有何吩咐。”
青云笑道:“方先生,听说你给人看相很准?”
“不敢,只是混碗饭吃罢了,此事须瞒不过侧妃娘娘和小爷的法眼。”
“不管怎么说,你是名声在外,说出去的话,没有人不信的,对不对?”
方先生又道:“不敢不敢。”
青云将眼一瞪:“娘娘说你是,你肯定就是,什么不敢不敢!”
方先生吓得一激灵,顿时点头如捣蒜:“是是,娘娘说的是。”
青云这才嗯了一声:“娘娘还听说,你会给孕妇预测腹中胎儿是男是女?”
“这个——预测是会预测的,只是,主要就是根据肚子的形状及胎动的情况,小人祖上学过医,知道一些男婴和女婴在娘胎里的不同之处。”
说到这里,方先生又问:“小爷,莫非是侧妃娘娘有了身孕,想命小人给她看一看?”
青云摇了摇头,干脆长话短说:“实不相瞒,我们娘娘倒是没有身孕,只是咱们王府的王妃娘娘和李侧妃都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那——高侧妃娘娘是想命小人去给王妃和李侧妃看一看胎像?”
青云微微一笑:“咱们家娘娘和王妃关系一向冷淡,和李侧妃更是不共戴天,怎么会巴巴的请你给她们看胎像?”
见她这般说,方先生心头一凛,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在豪门贵府里行走的多了,自然明白后院的妻妾之争是何等你死我活的残酷。
果然,青云接着又道:“到时候,不用咱们娘娘请你,王爷自然会请你去看,娘娘要我跟你说,你去看过她们的胎像之后,不管实情如何,都一定要说两人肚子怀的都是男胎,记住了,只许说是男的,不许说是女的。”
方先生额头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他哭丧着脸道:“小爷啊,我若是说了假话,娘娘们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却是女娃,王爷还不把小人给剁成肉酱啊!”
青云白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真是个上不得台盘的胆小鬼!”
说着,她探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
方先生伸长脖子仔细一瞧,却是一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
整整五千两啊! 他姓方的幸苦半生,看尽脸色说尽了好话,挣下的全部家底也不过三千多两而已。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一句话说错了,想必也不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再说了,人都是喜欢听好话,听喜话的,他为了安慰王爷王妃,说胎儿是个男的,也是人之常情么。
不由自主的,方先生就开始为自己找起理由来。
青云道:“你就是算一辈子的命,只怕也积攒不下这五千两,此事过后,你可以拿着银子,带上家人远走高飞,后半生好生享清福,岂不是强似你整日费劲唇舌地给人算命?”
方先生默然不语,半晌方道:“小人但凭侧妃娘娘吩咐。”
青云晒然一笑:“这就对了嘛,还有,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泄露我来找过你的事情。”说着,她把那张银票轻轻地推到了方先生的面前。
“小爷放心,小人自然省得。”方先生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抓住了那张银票。
回到明月楼,青云来不及换下那身衣裳,就一头钻进了高湘的卧房。
高湘见她回来了,立刻将所有丫头全部遣走,又命她关上房门,这才问道:“怎么样?事情可办成了?”
青云点了点头:“那姓方的刚开始一听此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儿地推脱,说是怕王爷将他剁成肉酱,可是一看到那张银票,口风立马就变了。”
高湘嘻嘻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小姐,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您如此破费,难道就是为了让那个姓方的在王爷面前说些喜话?”
高湘不答,只是凝视着墙角那尊银镶八宝的瑞兽香炉里袅袅缠绕的烟雾怔怔出神,半晌方道:“当然不是,我这么做,就是为了接下来看好戏!”
“您是说,王妃和李初雪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怀的也是男孩之后,会相互猜忌,然后原本的情谊慢慢变淡,最后交恶,没了王妃的庇护,你就方便对付李初雪了?”
高湘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以为陈若芙和李初雪都是傻子吗?人家的肚量大得很呢。”
“既然如此,您破费那五千两做什么?”青云越发糊涂了,自家小姐虽然私蓄丰厚,可也禁不住这样给人啊。
高湘淡淡一笑:“青云,你这个小脑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青云忙陪笑道:“奴婢就是不开窍,才问您的呗,好小姐,您就告诉奴婢吧。”
高湘将紫铜手炉里的灰轻轻拨了拨,方慢悠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