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大体跟我说一下,要不我要胡思乱想好一会儿了……”
邓萌拽着他的衣袖一角不松手,一路小跑着跟着,忧心忡忡:“你不是又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吧?这次要去哪里?要出国吗?”
“安萝中枪了。”
季生白垂眸看她一眼:“两枪!”
……
手术迟迟没有进行。
血袋换了一个又一个,手术台边,几个医生面面相觑,也不敢贸然下手。
太痛了,以至于随时都会昏睡过去,明晃晃的灯在眼前晃来晃去,天旋地转的感觉阵阵袭来,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
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压抑到极致:“萝卜。”
安萝努力了好一会儿,视线才终于缓缓有了焦距,看清楚了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她笑了下:“你来了。”
“嗯,我来了。”
冰凉的指尖滑过她汗湿的额头,将上面黏着的发丝拢到耳畔,他凝眉,眸底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了一层浅浅水痕:“别怕,睡一觉,很快就会过去的,嗯?”
“不要麻醉。”
她艰难的喘息着:“我不想为你生一对不健康的孩子出来,不要麻醉……我能撑住,不要……麻醉,好不好?”
男人忽然垂首,像是生怕什么情绪一不小心被她发现似的,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冰凉的唇瓣吻了吻她的唇角:“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养好身子,我们再要,三个五个十个都可以。”
“不要……”
安萝闭了闭眼,全部的力气都在跟那股尖锐的痛楚对抗,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我忍得住,真的……你相信我……不要麻醉……别让我……恨你……”
“北先生,请抓紧时间,是打麻醉还是不打,您赶紧拿个主意……”一边的主刀医生忍不住开口催促:“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需要尽快手术。”
撑在手术台边的大手用力收拢,男人阖眸,薄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打麻醉!”
嘶哑的声音刚刚落下,手术台上的安萝忽然就清醒了过来,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我不要!你如果强迫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北梵行!!我死都不会……再跟你要孩子!我发誓!我发誓!!”
“出去出去!”
已经穿上了手术服的邓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随手推了北梵行一把:“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赶紧出去!”
北梵行面色苍白如纸,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伤,急需动手术的人一样。
“你帮帮我……”
安萝握着邓萌的手,滚烫的泪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近乎于哀求的声音:“邓萌,你帮帮我……”
“嗯,没事儿,我陪着你呢,别担心,我们家小白以前隔三差五的就受伤,你这点儿伤跟他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没事儿,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嗯!嗯!嗯!”
安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看着她不停的点头。
“来,咬着这个!”
邓萌把一个叠成一个圆柱形的毛巾递到她唇边,笑了下:“忍一忍,就当生一次孩子了,生孩子差不多就这么疼。”
“……”
……
北梵行被季生白强行从手术室里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样,站在那里,想要点根烟,手指抖的都夹不住。
北夫人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仿佛那个钢铁侠一般无所不能的总裁,忽然间就变成了个有血有肉,会受伤会难过的普通男人……
又或者,是他终于学会了把受伤跟难过溢于言表了。
心中忽然一阵刺痛,她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她会熬过去的……”
别担心,她会熬过去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把手术室里的女人正在承受着的剜骨之痛轻描淡写的盖了过去。
仿佛,她理所应当就该承受这样的疼痛。
就像当初她把他生下来,只是为了能让北氏集团有个继承者一样。
在她眼中,没有儿子,没有儿媳,没有亲情,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利益,只有北氏……
“她会熬过去的。”
他看着她,忽然就笑了,眉眼间却像是冻结了冰霜一样,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妈,她会熬过去的,我会熬过去的,你也会熬过去的……”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模糊,北夫人一时没明白这番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深意在里面……
……
浑浑噩噩中,醒了睡,睡了醒,基本上都是痛醒的,等睡意实在强烈到盖过了那阵阵痛楚,又昏睡过去……
安萝不知道自己这么过了多少天,唯一清楚的是,她保住了腹中的双胞胎。
不知道她睡的时间有多长,但至少醒着的时候,北梵行是一直在她身边的,有的时候在帮她擦脸,有的时候只是在她身边看书,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离开过。
等伤口的疼痛稍稍减轻一点的时候,她这才总算有了点精神,能自己吃饭了,也有力气跟他说话了。
“你那么忙,不用一直在这里的,随便请个护工照顾我就好。”她抬手,指腹摸着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脸颊,有点不好意思。
“不忙,休假中。”
男人合上书,过去打开了她睡着的时候一直合着的窗帘,明亮的光线立刻驱走了房间里的黑暗,安萝这才发现,她似乎没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