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南京镇守太监卢卓义到达南京城的第三天，南京城内重要的街角巷口及城门上，都帖上了卢卓义向南直隶老少征求增加税收的办法的告示。同时，在告示里，卢卓义承诺会按所采用计策的成效对献计者给予相对应的奖励，有功名者会报请朝廷给予相应官职，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可以当即给予升迁；无功名者，要么会报请朝廷给予功名，要么就给予财物赏赐。总之不会让献上好计之人一无所得。

这告示一出立即招来文人们的一致嘲笑和敌意。南直隶的文人们多出自殷实之家，家中不是商贾就是地主。就算有寒门出身的，一旦考中功名成为秀才、举人之类的，自然有农户带着田产来投靠。所以收税这件事本来就是触动他们的利益，本来就是让他们不喜不爽的，你卢卓义还要增加税收，那不就是要向大家收更多的税吗，大家不就是要交更多的钱吗！所以文人们才会有敌意。

至于嘲笑嘛，包括文人才内，整个大明的主流观点都是读书人最聪明。卢卓义要征求意见，说是说面向南直隶的男女老少，其实就是希望读书人能献上锦囊妙计，这观点不仅读书人这么想，其他人也这么想。可读书人又怎么会献计去损害自己的利益呢，更何况向阉人献计就等于投靠阉党，不仅为读书人所深恶痛绝，更意味着自绝于天下仕林，谁会这么傻呀。所以文人们才会嘲笑卢卓义，笑他失心疯了，笑他痴心妄想。

当然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文人多了也自然有愿意向宦官靠拢的。有落魄文人，年级一大把了，科举之路是没什么希望了，自己也没考到什么功名，还是童生、秀才之类的最底层读书人。既然主流上升路线没用了，那就不走寻常路，向宦官献计以求得到功名利禄，总比做个穷酸落魄文人强吧。除了一些文人，还有南直隶社会各界人士，比如商铺掌柜、算命的术士、从良的风尘女子等等，凡是会写字的有些想法的对功名或财富有追求的，都纷纷写信向卢卓义建言献策。每张告示旁都站着两位镇守太监府的兵卒，带着个木箱子收集每一张写着增加朝廷收入计策的纸张，然后每天在夕阳西下时带箱子回镇守太监府，第二天一大早又来。每天都是这样，镇守太监府里的这些纸张堆叠成了一座小山。

每天，卢卓义的义子田安都会带着六个镇守太监府里识字且有几年办差经验的太监，在卢卓义的书房里看那些写着增收计策的纸张。哪怕那些纸上写的几乎都是垃圾，哪怕他们一目十行地去看，仍然看得眼花头昏。没办法，太多了。可不看又不行，必须要一张张纸地过目，不然万一漏了可以增加大明财政收入的绝世妙计那可不得了。而且卢卓义就坐在书房里办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敢松懈怠慢呀。

田安把一张纸放在一个大铜盘里，这是专门用来装他们认为有操作性的计策纸张的盘子，盘子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张纸。这些纸上写的计策还行，但就算执行了对大明的财政收入的增加也助力不大，但聊胜于无吧。

田安轻轻叹了口气，倒不是因为累，而是他知道一旦收集不到什么真正有大用的计策，那自己的义父卢卓义就要在南直隶强行大肆收税了。江南豪门遍地呀，得罪了他们就算义父是镇守太监又怎么样？朝廷就算会因为得到税收而保住义父一段时间，但一旦朝廷不那么缺钱了，面对江南豪门的压力，义父是铁定会被朝廷抛弃的，到时义父恐怕想穷困潦倒而死都不行了，很可能会不得好死呀。

田安是个苦孩子，从小家穷被卖掉了后来才被去势做了阉人进了宫，但凡日子还能过下去的人家谁愿意让自己儿子变成阉人呀。进了宫也不代表会有好日子过，因为处在宦官集团的最底层，累都不算什么了，关键老被欺负。靠好学、聪明、勤劳等优点在年轻一代宦官中逐渐脱颖而出，得到卢卓义的赏识成为跟班小太监，后来更被收为义子。卢卓义给了田安父爱和师长般的关怀，也给了田安平步青云的机遇，所以田安是既把卢卓义当恩人也当父亲看待的，自然希望卢卓义富贵平安一辈子，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卢卓义往刀山火海里闯却无能为力。

田安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然后拿起一叠纸，因为五张纸的页眉部位是用米浆粘在一起的。他心里想着看完这叠张就起身在书房内走动走动，毕竟老坐着腰受不了呀。往纸上一看，嗯？——彩票发行方略。

什么是彩票？一头雾水的田安继续看下去，看着看着漫不经心变成了认真郑重，到最后则是呼吸都急促起来。这五张纸上洋洋洒洒共千余字，较为详细地介绍了如何发行一种叫彩票的东西。纸上写得清楚，田安在宫里当差有近十五年见多识广，凭他的见识和才智看到纸上的内容，经过大脑一番分析觉得这很可能真是个好办法，如果在大明各地实行起来说不定每年就可给大明国库添一座金山。

“义父，请看。”田安立即起身来到卢卓义的书桌前，恭敬切急切地把这叠纸放在书桌上。对田安的激动卢卓义自然是有些好奇，而根源嘛不用多猜，必定就是在这叠纸上。卢卓义拿起纸来开始看，脸上的表情也开始精彩起来，中间还好几次停下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五张纸，千余字，卢卓义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看了三遍，这才把纸放下。但放下后这叠纸却是摊开的，露出最后一页，这一页的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