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巡视虎头山矿场里的采矿区、冶炼区、作坊等各个工作场所，看得仔细，问得详细，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连马千里这个自幼练武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可看田安的意思好像还意犹未尽。这个体弱的宦官不简单呀，起码心志极其坚强，否则无法支撑羸弱的身体去忙碌一整天。

但毕竟大家都太累了，而且太晚了，所以只能第二天再巡视矿场了。第二天的巡视范围不再是工作区域了，而是生活区。虎头山矿场里生活区内的各种房子，住宅呀，学堂呀，杂货铺呀，小饭馆呀，卫生室呀，等等等等，按这个时代的标准没一栋是豪宅。有青砖房、有土砖屋、有竹木搭建的棚子，但不管是哪种，都修建得整整齐齐，整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栋一间是破败的。

生活区里来来往往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没有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面有菜色之人。虽然有不少人衣服上打满补丁，但那些补丁衣服也都洗得干干净净，穿着补丁满身的衣服的人也都朝气蓬勃、容光焕发。生活区的大街小巷比工作区更加干净整洁，据田安观察，这一点不仅得益于保洁员们辛勤工作，也归功于在生活区里生活的人爱干净。

在第二天的巡视中，田安亲眼看到二十一次生活区里的人将路上的果皮、瓜子壳、废纸等垃圾捡起，再走到或近或远的垃圾桶前把垃圾扔进去。这些人里有老人、幼童、妇女、青壮年男人，他们不是保洁员，有些在和身边人说话，有些端或抱着东西，有些独自走路，但当他们看到前方路面上有垃圾时，都会或走或跑过去将垃圾捡起再扔进垃圾桶。

甚至连小小的碎石子都被捡起扔进垃圾桶，田安问了原因，那人回答：“我们这的道路这么平整干净，怎么能有石子在路上呢？太煞风景了。”

“贤弟，虽然你也住在这个生活区，但这里十之**的人都是矿工、家丁、工匠和他们的家眷，说这里是平民区没错吧，哥哥可没辱没你的意思。”田安说道。

“大哥说的哪里话，自然是没辱没小弟的，这里住的除我以外，都是没有官身的平民，可不就是平民区嘛。”马千里微笑着答道。

“贤弟呀，哥哥虽然年纪不算多大，但为朝廷、为东厂办差时去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亲眼看的，亲耳听的，不算少。哥哥敢拿脑袋打赌，这大明境内没有任何一个平民区能比得上你这个。真的，哥哥真的敢拿脑袋打赌。”田安说道。

“大哥，我......”马千里刚要解释，田安就抬手阻止了他。

田安说道：“贤弟呀，自谦的话就不说了，你的本事哥哥知道的，这没外人不必小心谨慎。你管理生活区的方法，我也不问，想来是和管理工作区差不多，你昨天都已经说了，我也就不再多嘴问了。但大哥想问问你，这生活区中最重要的地方是哪里？”

“学堂。”马千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我意料。为何？”田安问道。

“学堂里的孩子是矿场里所有父母的希望，而学堂是我马家的希望。”马千里答道。

“这么重要，那......”田安的语气有些犹豫，但马千里马上说道：“大哥，你刚才还说了没外人，怎么现在有这么拘谨了呢？学堂又不是什么兵家重地、皇家禁区，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呀，小弟愿意陪同并进行讲解。”

虎头山矿场的生活区是没有豪宅的，但非得选一个最好的建筑的话，第一是学堂，第二是卫生室。学堂分教室、教职员工宿舍、操场、图书室、食堂、厕所等部分，全是用青砖砌成。虽然没有雕梁画栋，里外都没有任何精美的饰品，但简朴之中透出庄严，整洁之中有知识的风骨。

还没走进学堂，就听见里面传出的朗朗读书声。走进学堂来到教室外，通过打开着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学子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是淡青色，有些像儒服但比儒服衣服的下摆更短，袖子更窄，衣服也更紧身些。这种衣服据马千里所说就是学堂统一的校服了，既有文气又有精干武者的气质。

“墙壁是热乎的。”田安伸头往教室里看时，手摸在教室墙壁上，发现墙壁很暖和。

“是呀，墙壁的砖与砖之间有夹层，教室内的地下铺有地龙，地龙和夹层之间是相同的。在教室外地龙入口处烧炭火，热气会随着地龙进入教室，再进入夹层游走于墙壁中。这样，地板和墙壁都暖和了，教室里也就暖和了。”马千里讲解道。

“学堂里的学子除了家丁的后代外，还有矿工、工匠、杂役们的后代吧？”田安问道。

“是，而且七成都是矿工、工匠、杂役们的后代。家丁们普遍年轻，不是没成亲就是小孩还太小还没到入学的年龄。”马千里答道。

“学堂里每一间房都是青砖房呀，连茅厕都是。地龙、夹层取暖这种事我大明多得是，但都是富贵之家，你连自己的卧房都没安置地龙吧。却为了他们，矿工、工匠、杂役、家丁的后代这么用心、用钱，也难怪你的家丁们骁勇，矿工和工匠们做事尽心尽责了。贤弟，有你的。”田安拍了拍马千里的肩膀说道。

虽然田安是在夸马千里，且说得掏心掏肺般，但马千里后背寒毛竖起，心像被一块冰块冰了一下一样，瞬间停止跳动了一下，这是有危险的感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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