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派去查探的人回来,可一行人还没开口,陈以航就知道不妙。
果然,他们一个一个都说:“查遍了凉城的所有机场、火车、长途汽车的登记,都没有苏小姐的记录。”
陈以航瘫坐在沙发上,宛如身体里最后一丝的力气也被抽空,昨夜的宿醉让他头一阵一阵的疼,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他的酒量很好,不会睡得那么沉。而且她一直抗拒他的亲近,怎么会昨晚上那么主动,跟他做了一次又一次。还有仅仅一个晚上,她竟宛如从这个世界上神秘蒸发一般!
这其中,一定有人帮她接应!
那个人如果不是颜东,就是高子乔。陈以航陡然起身,拿起外套就冲到院子边车库里,身后一群人跟上来,都被他呵斥住,“继续去给我找!翻天了也要找到消息!”
在他开往颜家的路上,他接到了高子乔的电话,几句聊下来,他的眉一点一点蹙起,而原本开往颜家方向的车也打了个弯儿,开往郊区方向。
车一瞬飞上了机场高速,地上全是大雪初霁,路面滑得狠,一不小心车就会滑出去撞上栏杆或者街旁建筑,可这些陈以航统统顾不上,好像希望就在前方,他若不快点赶过去,就再也来不及了一样。
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明明是大冬天,方向盘上还是黏腻满了他的汗渍。高子乔在过了收费站外的缓冲带内,背靠着车门揽着大衣一口一口吞者烟雾,莫名让陈以航瞧出了一丝颓废的气息。
他想着,之前有一次同子乔飙车,自假阿荏的墓地一路往回开,而后接到杨昱美的电话,再马不停蹄赶到了星期日咖啡屋他也曾狠狠伤害过失忆了的阿荏,可为什么站在当下想一想,那些故事都像是久远的蒙尘了一般,像是翻过页的书,本以为可以开启的是一段幸福的旅程,却没想到彼此相拥着跌向了更深的地狱。
“她在哪儿?”他几乎是要拎起子乔的衣领的,可后来忽然就变得格外颓废,连声音都充满了无尽的哀求,“你告诉我她到底去哪儿了,求你。”那根本不像是高高在上的陈以航会说的句子,高子乔灭了烟头,咬着牙看着他,恍惚时间过树穿花,一晃看到旧年里那个青涩又孤清的少年,高子乔蹲了下来,问他:“你后悔了吗?”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4
你后悔了吗。
陈以航。
那样好听的笑声,那样明媚的笑容,那样肩靠着肩亲密无间的姿态,全都像一缕烟般,从指间一点一点的散走。高子乔既然敢给陈以航打电话约在这里见面,就肯定是确定了苏沫已经到了别的地方,再不会被他找回来了。他问子乔:“是你主动要帮她逃走,还是她找上你的?”
高子乔笑了,到了现在,他心底竟然还存了一丝幻想,“你心底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她有多爱你,你不会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做得太狠,她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其实你心底比谁都清楚,是你和你的坚持联手将她逼成了现在这样。”
是他和他自以为是的道义。陈以航觉得胸口发紧,浑身长满了毛茸茸的刺,每一根都刺得他一阵阵发抖,每一根都是烦躁和不安。停了会儿的雪又开始下了,他和子乔就坐在隆起的石墩上,寒意透过衣裳渗透进肌理里,仿佛那样的严寒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
仰首看着太阳西坠,冬日的白天总是格外的短,像一晃而过的梦境。
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决裂的那一幕,她的嘴唇干裂起皮,她用手去撕,撕过的地方就会溢出腥红的鲜血。她笑一笑,那血红色就更艳丽,她说,她的爸爸到临死都觉得是小女儿不肯原谅自己,觉得她怨了他一辈子,所以连最后一眼都不肯去见他,他是带着遗憾走的,连眼睛都不肯闭上
那个时候,阿荏对他说:陈以航,我恨你。
他的心口忽然突突疼了起来。
雪花附在他的眼睫毛上,他闭上眼,将冰凉的触感想象成她的抚摸。
这么多年来,他和她之间所经历的一切,太多也太复杂,他想好好理清楚,却只发现脑子一片空白。
这样的空白,像是画布上的白颜料,一点一点晕染扩散,仿佛让他回到那一年。
凉城一中的校门外公交车站,风将她的画稿吹得满地都是,还有她蹲下身子时纷乱的长发。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最小的年纪里,那些父母长辈们开得玩笑,早就是不记得了的。再后来是戏剧性的重逢,他认错了双胞胎姐妹花,子乔笑话亏他小时候还抱过阿荏,他当时也觉得意外,因为他早就被父母离散这样童年的惨剧磨去了很多不想要再记起的东西,而那些记忆里,也恰好有她。
现在想想,他和她的缘分,其实早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再多的人和事要把她送走,她都会回到他身边来。
可这一次连他也觉察出不一样了,这一次,是她自己要离开他。
这个认知让他一阵莫名难过。
她性子温婉,可其实骨子里她是那样倔强的女孩子。他让她生气了,她便软硬不吃,金银首饰皆不能讨她欢喜,对他也没半分好脸色,能活活把他给堵死。而她决定了的事,从来都要去做到的,比如她以为他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颜东,她就对他说,其实她也只是玩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