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主府的人提到,一则他向来不敬鬼神,二则他有头痛宿疾,最讨厌去人多的和闹哄哄的地方,三则他在死前一晚已经失踪,我觉得前一晚失踪或许是本案的重大线索。 所以,下一步,应该从他前一晚的行踪下手。”
“嗯。”李舒白点头,表示肯定她的想法。
他将她送到内宫城门口。天色已晚,太极宫与长安城的上空,浮着灿烂如锦的晚霞,映照得他们两人的面容都明亮无比,也在他们的身后拖出了光彩散乱的人影,交合在一起,显得十分虚幻。
在这样凌乱虚幻的光晕中,李舒白望着前方的立政殿向她示意,说:“进去吧。”
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王爷还不去衙门么?”
阳光从他的身后投过来,他静立在漫天云锦般的霞光之中,用一双清湛无比的眼看着她:“夕阳灿烂,晚霞华美,想在这里再看一会儿。”
她向他行了礼,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他。
他依然站在那里,负手凝视着夕阳,如同巍峨的玉山,始终矗立在她的身后,就在一转身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太极宫中,虽然也有宫阙百重,雕梁画栋,但毕竟不如大明宫的宏伟气象。但王皇后住进来之后,宫人们大为严谨,亭台楼阁和花草树木都打理得整整齐齐,一扫王皇后入住时的颓势,虽然宫殿不再光鲜,但三百年的风雨却让它显出一种无法比拟的古朴典雅。
王皇后果然是为了郭淑妃的事情找她。
她依然是当初那个倾倒众生的绝色美人。黄梓瑕过去时,她正立在夏日夕阳的光晕中调弄着廊下的鹦鹉。黄梓瑕站在门口,远望着她如丝绢流泻的长发,一袭素净白衣,如同水墨般的脱俗。即使黄梓瑕站得远了,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依然为她卓绝的风姿而恍然出神。
王皇后这样的女人,应该能活得非常好。即使眼前的日子似乎没有望得到头的希望,即使正坐在一艘暗夜大海上的小船迎接暗流,她也依然能从容淡定,过自己最好的一生。
长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她一抬眼看见黄梓瑕,便挽着杏色的披帛,搭着长龄的手臂沿着游廊缓缓向黄梓瑕走来。
黄梓瑕凝视着面前的王皇后,她似乎心情极好,唇角微微含笑,几乎让人想不到她已经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女子,更丝毫没有身在离宫的幽怨气息。
她并未在黄梓瑕面前停下,只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到后面花园中走走。
晚霞虽已升起,但夏日热气尚且升腾。即使站在树荫下,她们也感觉到微风炎热。
所有闲杂人等都已避在后面,王皇后在树荫下的石栏杆上坐下,黄梓瑕赶紧对她说:“恭喜皇后殿下!”
王皇后瞥了她一眼,问:“喜从何来?”
“奴婢见皇后殿下意态愉悦,容光焕发,想必不日即可回宫了!”
王皇后微微一笑,说:“稍有眉目而已,还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黄梓瑕见她这样说,已经是成竹在胸的模样了,便赶紧垂手恭听。
“听说皇上此次亲自指你,让你调查公主府的案件,可有此事?”
黄梓瑕回答道:“是。但此事如今尚无眉目。”
“我不信杨公公出马,还会有捉摸不透的案件。”王皇后含笑望着前方低垂的紫薇花枝,又轻描淡写地说,“当然,若是此案能让皇上看清郭淑妃的真面目,或者是牵扯上不为人知的内幕,就更妙了。”
黄梓瑕细细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不敢接话。
王皇后目光流转,落在她的身上:“杨公公,你觉得呢?此案可有这样的倾向?”
“如今案件未明,奴婢……尚不敢揣测。”
“有什么不敢揣测的?你如果觉得为难,本宫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王皇后抬手轻轻拉下前方的紫薇花枝,在眼前细细看着,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公主自出嫁之后,郭淑妃时常以探望女儿的借口前往,听说驸马亦从不避嫌,常杂处饮宴……”
黄梓瑕没想到她居然会给自己提供这么关系重大的线索,不觉有点心惊,一时不敢说话。
“还有,同昌公主,最近是不是养了个面首?你若有兴趣,亦可查访一下,或许能有什么收获。”
面首……黄梓瑕心知,王皇后所指的,应该就是禹宣了。
他与同昌公主的流言,果然在京城沸沸扬扬,竟连王皇后都有所耳闻了。
黄梓瑕默然垂眼,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血潮抽搐般自自己的胸口波动而过。她竭力低声说:“奴婢……自会留意。”
“自然要留意,本宫看你最会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真相,不是么?”她以花枝遮住自己的半边面容,却掩不住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黄梓瑕,郭淑妃如今得意忘形,正是本宫回大明宫的最好时机。等本宫重回蓬莱殿,第一件事就是重重谢你。”
黄梓瑕立即俯首说道:“奴婢不敢,奴婢自当尽心尽力。”
说完,她候在那里,等着王皇后其他的吩咐。
但王皇后却只挥了挥手,说:“下去吧,本宫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黄梓瑕微有诧异。若只为这几句话,王皇后自可遣人转告她,又何必特地召她过来?
但她也只能在心里疑惑而已。她低头向王皇后行礼,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累累垂垂的紫薇花盛开在她的眼前,夕阳的最后一抹辉光染得花园金紫绚烂。
她一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