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从来没喜欢我,都是我一厢情愿在逼迫你?”他眸子里的光芒一寸寸冷下去,染上了一片死灰,他狠狠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平宁,是这样吗?你敢不敢点一下头?”
不就是点头,有什么可怕?平宁吸了口气,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才发现脖子像有千斤重,怎么也低不下去。
她不是不后悔,只是覆水难收。
在陆子扬的注视下,她缓缓的,缓缓的,低下了头。
陆子扬忽然大笑两声,踉踉跄跄的转身,起初是大步大步的走,后来渐渐变成狂奔。平宁抬起头来,走廊上早就没了他的影子,只留下那杂错无章的脚步声,像是谁的心跳,忽然搭错了弦,便是一团乱音。
平宁把额头抵在墙壁上,缓缓的跪了下去。有多痛,就像久病的人缓缓的割开自己的静脉,到底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就像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上说过:你早就应该知道,只有爱情可以令我们满怀希望而又失望的那么彻底。
只是一开始让她看到了希望,便迷上了这种滋味,于是忽略了失望到来的这一刻,所以才会这么痛,都是自作自受。
*
张晚晴没想到还能在俱乐部看到陆子鸣。
她以为上回之后,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没想到在包厢外头走廊上看到她,还能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今晚有客人吗?”
“没……”
“那还来我包厢嗑瓜子吧,我发现你那嗑瓜子的声音挺催眠的。”
他边说边笑,兀自推开三零八的包厢进去。
张晚晴怔了一下,对他的话又尴尬又兴奋,忙跟进去。
今晚他却没有直接倒下就睡,而是翻了翻桌上的零食,随手拆了包杏仁,一颗颗放在嘴里。她仿佛能闻到杏仁馥郁的香气。
只听陆子鸣问她:“你打算在这做多久?”
“嗯?”她一愣,还没转过弯来。
“你还是学生吧,早上看你和你的同学一起。”
“嗯。”她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染上一层难堪。
“还记得第一回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出来混你不适合。为什么不听话呢?”
他的语气低醇磁厚,就像是大哥哥一般。张晚晴心里一热,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她呜咽着,捂着脸,小声说:“我也不想,我没办法……”
后来在陆子鸣的询问下,张晚晴断断续续的说了些事。她家是在河南的一个小县城,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摔断腿,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母亲改嫁,家里的农活全靠她和哥哥两个人承担。三年前她哥哥到北京来打工,为了攒钱给她上大学,结果在工地上被砸伤,经鉴定是sān_jí伤残,包工头象征性的一次性给了他们家五万块。就那样,哥哥还舍不得做手术,瞒着她受伤的事情,把钱拿出一半来给她上大学。后来她知道了这事,就开始打工攒钱给哥哥做手术。一方面她不能辍学,不然辜负了哥哥对她的期望,另一方面又要争取一切时间打工赚钱,后来她听人说现在夜总会喜欢招大学生,清纯,讨人喜欢,赚的钱多,又不用出台,就来这儿了。
陆子鸣听完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她笨:“你是真笨呢还是想不通?你不知道这地方就是个火坑吗?”
张晚晴当时涉世未深,自然不晓得。现在她明白了,想及时抽身,可又有了别的理由,让她不想离开。
她抬起头,痴痴的看了陆子鸣一眼。如果这真是个火坑,没人逼她,也没人推她,她自己心甘情愿往里跳的。
陆子鸣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想了想说:“得了,我看你也不是做这行的料。你哥那手术还差多少钱,我先借给你。”
“陆大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别听错了,我只是借给你啊。将来你毕业了找着好工作,再慢慢还给我。我顺便收点利息,就当长期投资了。”
她明白,他这么说,其实是怕她有负担,不肯收。可就是这样,她也不能白白收他的钱啊。
见她不说话,他已经掏出支票本和笔,在台子上写道:“你哥做什么手术?十万够不够?”
她慌忙拒绝:“陆大哥,我不用,我自己可以攒够的……”
“你怎么攒?把自己卖了去攒?你哥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他咬开笔帽,再不管她,唰唰唰在支票本上写下十万,签上自己的名字,撕下来塞进她怀里:“拿着吧,换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你还跟我瞎客气。”
张晚晴颤抖的手捧着那张支票,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她蕴了泪,哆嗦着拿过他用过的那支笔,撕下一袋零食的包装纸,在背面写道:“陆大哥,我给你立张字据吧。这十万块是我问你借的,利息是多少?将来我一有钱立刻就还给你。”
陆子鸣愣了一下,利息什么的,他也就随口说说,压根没打算让她还。他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忽然同情心泛滥,先是早上去献血车献血,晚上又“助人为乐”了一把。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好人,更受不起她用这种感恩戴德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撕开包纸巾扔给她:“得了得了,别哭鼻子,我要睡觉呢。你玩你的吧,记得别开声音就行。”
张晚晴却执意在那张“欠条”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请他一定要收下。陆子鸣觉得好笑,摇摇头,像揣垃圾一样随手把那欠条揣进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