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他良久的沉默中愈加焦急,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反复的捏着他的手掌心。
他看着奶奶皱纹横生的脸孔,艰难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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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雷允晴在与韩沐辰、江措小两口吃饭的时候,无意中提起陆家老太太的病情:“外面都在传老太太要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耸听。”
韩沐辰闻言放下餐具:“我前天也上医院了,去看的人不少,为了不影响病人,花篮都摆在门口,一走廊上都是,那阵仗。”
韩沐辰这几年与陆子鸣之间都不太快活,但这次是老人家有事,出于礼貌,他还是去看望了,当然也就是走一个形式。每天去看望的人那么多,大部分人也都是这样,安慰安慰家属,扔下“心意”走了。
雷允晴有些黯然:“老太太会福大命大的。”
窗外正是雪后初霁,万物凋零,生命甚是脆弱,想起那个威严慈祥的老人,虽然偶尔顽固,但这么多年,的确是一心一意为陆家。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老太太长年百岁,能在除夕夜喝到一杯曾祖母酒。
江措也发出一声叹息:“我看,这陆家的事,悬啊……大过年的可别闹出什么乱子。”
说到这,韩沐辰却想起一件事:“子鸣不在的这几天,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没消停。公司欠了那么多外债,死活不肯申请破产停盘,现在债主都找上门了,不知道他在死撑什么。”
雷允晴冷笑了声。撑什么?等着老太太的遗产救命呗。
“那芸姨母子俩现在不是焦头烂额?还得瞒着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你这消息哪来的,确定吗?”
“听商场上的一个朋友说的,那姓肖的也欠他们公司钱呢。”
江措吐了吐舌:“真不知道这么烂的帐银行怎么贷款给他们的。”
“有后台呗。平常人是不知道姓肖的和陆家有什么关系,但是那些正找不着机会拍陆家马屁的人,还能不查清楚吗?”
江措听了,连连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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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病重,该去探望的几乎都去了,雷家自然也不可避免。虽然事发当晚雷允晴就陪着陆家人一起去了医院,但秦书兰还是再三交代她带上礼物再去走一趟。
下了车,正在门口琢磨着怎么能不跟陆子鸣打照面,就把心意送到,忽然背后有人叫她,一看,是陆子茵。
“晴姐,你来看奶奶吗?”
这一年来陆子茵成熟了不少,毕业了,没有接受长辈的安排,而是自己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每天朝九晚五,俨然标准的都市白领。
雷允晴见着她,心想正好,打完招呼就把车里带来的鲜花和礼物递到陆子茵手里,说:“这是给奶奶的,你帮我拿上去吧,顺便祝她老人家早日康复。”
陆子茵把花篮抱在怀里:“晴姐,你不上去了?”
“我还有点事,下次有空了再来看奶奶。”说着就要回身上车去。
陆子茵拉住了她袖子:“晴姐,你是不是还为那天奶奶找你的事生气呢?”
她一顿,只听陆子茵又道:“奶奶是挺过分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单独叫你来逼你答应啊。本来我哥出轨就有错再先了,现在还要你帮他养便宜儿子……唉,本来我哥立场也挺坚定的,哪知道奶奶拿自己的病逼他,他要是不答应奶奶就不肯吃药。”
她说完叹了口气,用略带同情的眼光看着雷允晴:“晴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奶奶也是老糊涂了,你可千万别记恨她。”
雷允晴笑着拂开她的手:“你想太多了,茵茵。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表面答应,心里暗暗记恨。那是他的孩子,他带回家来是理所应当的,况且我们都离婚了,我有什么资格管他呢?”
“啊?”陆子茵张大了嘴,几乎能吞下一只鸡蛋,好半晌才愣愣的问:“晴姐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雷允晴抿唇微笑,但那表情一点也不像逗她。陆子茵也觉得这事实在不适合拿来开玩笑,不由惊恐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哥从来都没提过,我也一点不知道呢?”
“离婚又不是什么喜事,难道还跟结婚时一样广发请柬弄得无人不知啊?”
她的口气轻淡,仿佛已从“离婚女人”的阴影中走出,又像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别人的事。
陆子茵忽然沉默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她身后。
雷允晴以为她还没从惊讶中恢复,不禁失笑,刚一转身,却蓦然撞见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原来停留在嘴角的淡淡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平常的神态:“这么巧。”
是很巧。
雷允晴原本以为碰见陆子茵就可以免去和陆子鸣打照面的尴尬,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而且不止陆子鸣,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她不想看见的人,乔佩。
她总算明白刚才陆子茵忽然变了脸色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知他们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这了。怎么陆子鸣现在还多了个偷听的癖好?
正撞在枪口上,她只能不由自主的苦笑,缓缓开口:“我来看看奶奶,怕你们不方便就没上去。”
她指指他和乔佩,还有乔佩手里抱着的孩子。的确是挺不方便的。
她还是改不过口来,一张口就是“奶奶”,陆子鸣脸上的凝重转淡,只嗯了一声。倒是乔佩很主动的与她寒暄道:“没想到还能见到雷小姐,刚才还以为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