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我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而后,立刻挂断了电话。
但是,电话依然没等放下,就又响了。对面先传来了一串清脆而亲切的笑声,而后就是一个女声自报家门:“我是您的好朋友,许美丽!”
我诧异了:“我的手续,吴副行长说都已经办完了?”
笑声再次银铃一般传过来,灌满了我的耳朵,接下来许美丽说:“吴副行长踅摸了骆行长,骆行长踅摸了分行营业部的陈心铭副主任,陈心铭副主任又踅摸了我,让我那啥¨¨¨”
“那啥?”我学了许美丽的土话,有意逗她。
“还能那啥?好好做一下您的工作呗!”
我听说过陈副主任这个人,据说,为人正直,一门心思搞指标。我立刻明白了许美丽的来意,便学着许美丽的腔调,继续调侃这个直率的农村姑娘:“咋?你们又发现我是个人才,不轰我走了?想留下我,继续为合作银行那啥¨¨¨”
许美丽没一点不耐烦的意思,异常小心且耐心地问:“那啥?”
我笑了:“为合作银行的无序竞争发光、发热呗!”
许美丽没任何尴尬地笑了,而且笑出了“咯咯”的甜音:“那倒不是。陈心铭主任说您一准儿是个正直的主儿,要我来说说情。指望着您到摩托车股份之后,继续那啥¨¨¨支持合作银行的工作,千万别因为个人恩怨把摩托车企业的存款全部转走,把贷款全部归还!”
“冲着陈主任的光明磊落,我也认真地告诉你。”我严肃下来,郑重其事地把我对合作银行的看法说给她听,“金融竞争不能靠歪门邪道,更不能唯利是图、言而无信!你可以告诉陈主任,如果我们合作愉快,不会是因为我和你曾经是‘朋友’;如果我把业务全部走光,也不会是因为我和合作银行曾经有过个人恩怨!”我有意把“朋友”二字加重,我想,许美丽和我心里都明白,我俩压根儿就没成为过啥好朋友!
“如果我想请您吃饭,给您饯行,您愿意吗?”许美丽虽然声音很小,但却没有了居高临下的气派,只有谦卑的语调和淳朴的直爽地,“这是吴、骆两位行长的委托,也是陈主任交待下来的任务!”
“算了吧。心灵的创伤就像身体的残肢,是永远无法修复的!”我主动挂了电话。终于,合作银行再没谁继续打电话过来。我想,陈副主任一定相信了我的人品。
我没再找许美丽,我想她见到我的样子一定很尴尬和不自然,我把合作银行单身宿舍的钥匙通过速递公司交换了过去。虽然我支付了十元钱,而且支付完这十元钱之后,我的挎包里只剩下四块四毛四分了,但是,我想,这十元钱给许美丽,也给我自己的心灵,带来的放飞的空间,是无比巨大的。因此,我想这十元钱花得值!很值!
我又回到了清水洼,因为,摩托车股份的宿舍也在清水洼小区。除了高大年的几间简易办公室,清水洼的旷野依然是老样子。
冬天了,空旷的荒野里,薅草一片金黄,参天的古树突兀地耸入云霄,那条小溪还没结冰,顽强地流淌着,没声息地流向远方虚无缥缈的地方。那只野狗也依然活着,而且,我分明看见它的毛似乎比夏天更加浓密了。
我想,方子洲会为我的宿舍而像顽童一般地雀跃的,因为,我的单身宿舍不再是与同事合住一室的一个床位,而是只有我一个人居住的已经有了简单家具的一室一厅的单间了。我想,这一定是章总的好心和苦心。但是,这房子也有一点不好,而且成为了我的心病,就是我在旧的大衣柜里,分明看到了一对圆圆的亮眼睛,而后“吱溜”一下就不见了。一定是个老鼠无疑!
在清水洼小区的农贸市场里,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老汉儿。他有着古铜色的脸,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清晰而深邃;他的头发是花白色的,很长地披散着,如果不是下巴上同样花白的胡须,我简直分不清他是男是女!而且,我也始终没猜出他的年纪。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半米见方的笼子,里面竟然关满了贼头贼脑的灰老鼠。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一米长、一尺宽的木箱子,木箱子的盖是玻璃的,可以看到空荡荡的箱子底。
“‘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见我走过来,他眯缝着细眼,吆喝道。
我想,这个白发老汉儿一定是个半疯:耗子药再好吃,也是不会有人去品尝味道的!
“‘好吃牌’毒鼠强,好吃,栗子味儿!”他继续对我吆喝着。想起宿舍大衣柜里那对圆溜溜的小眼睛和“吱溜”就销声匿迹的鬼影,我好奇地停下脚步。
“好吃的药,能毒死耗子吗?”我问。
“别说耗子,俺们村的二愣子,一个大活人,让他的儿子二嘎子闹着玩儿来着,往菜里只放了一小勺,没半个小时就七窍出血了!没四十分钟就死过去了!”在白发老汉儿的细眼睛里,我从愚钝中还看出了狡黠。
见我一个大美女和一个半疯的老汉儿专心致志地谈耗子药,立刻,一大拨子闲人,像蜜蜂嗅到花香一样地踪过来,争先恐后地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