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没想,那朵云真像刚才那只野兔。”
“对师父不要扯谎。”他看见宝珠的眼睛里噙着泪珠,知道她被小娟委屈而生气,否则,这孩子是不哭的,数年来从未流过泪。
“我想我的妈妈。‘宝珠用手去揉眼睛,努力不使泪珠滑落下来。
吕老寿默然心酸,他不想告诉她的生母已死,也不想说出长禄里的宋王氏。模糊的记忆最好让它更模糊些。
回到山寨,吕老寿立刻张罗一件大事,要认蓝宝珠为义女。康秋珍欣然应允。
她送给宝珠几件珍贵的首饰,宝珠摇着头,说:“妈,我只想要蓝衣裳。”
“为啥?”夫妇俩都感到奇怪。
宝珠指着左臂上的蓝玉镯说:“妈,你亲我,爱我,可我还有个妈妈,她是生我的呀!我姓蓝,我想,生我的妈妈一定喜欢蓝色。”
蓝色,以后不仅成为蓝宝珠的衣饰标记,也是她精神和生命的属物。(有一天,东方鸿飞曾笑着对她说:“蓝色象征着文静和冷酷。”)
吕小娟和蓝宝珠结为姐妹,情同手足。
十年云烟遮眼,山水依旧,人面已非。吕老寿已霜雪染头,早将雄心缩入杯中,对纷乱的世间不闻不问。康秋珍也把大权移交吕魁手中,和已步入暮年的丈夫形影不离,做起“少年猫狗夫妻,老来回首恩爱”来。19岁的蓝宝珠早出落成一个绝色的大姑娘了,只是性情半点也不温柔。寨子里的人都说她是“冰美人”。那些粗俗的男人,见着她便闭住满嘴混话,恭敬地叫声“二小姐”,得到微微一笑。
山匪望着她的背影,咽着口水说:“宝珠这笑,分外勾魂呀!”
“可这笑里总透着一股寒气。这闺女,三伏天搂着睡觉,准不长痱子。”另一个说。
“小心传她耳朵里,剥了你的皮。”
与她性情截然相反的是吕小娟。每日浓妆艳抹,不是和男人们一起调笑,便是独坐窗前发痴,不思习武,功夫不进自退,女大不由爹娘,吕老寿夫妇也管不了。
宝珠把小娟的变化告诉康秋珍,说:“妈,姐犯得是啥病?
总爱跟我说些粗话,说是从弟兄们那里听来的。“”宝珠,“康秋珍神情和蔼地说,”你也不小了,该懂得咱们做的买卖啦。咱说是‘侠’,可别人说是‘匪’。其实咱们是土匪,不伤天害理的土匪。你想,土匪中能有文雅人儿吗?弟兄们拿血换饭,用酒壮胆,过着‘早上起来,晚躺棺材’的日子。小娟性情与你不同,她太失重,疯疯颠颠的没正形。你就为我多c份心,妹妹管着姐姐吧。“事下,康秋珍也和文夫商量,想尽快把小娟嫁出去,免得闹出笑话,败坏门风。
“土匪的闺女嫁谁去?”吕老寿笑着说,“干咱这行,有强娶,可没强嫁的。
眼下,世道变了,已是民国,各路绺子都星流云散了,这碗饭越来越难吃了。往哪找门当户对的咱们放在眼里吗?“
康秋珍想起山寨日渐萧条,也默然无语,知道从数十名弟兄里也挑不出个像样儿的。突然,她想起一个人,说:“老寿,我差点忘了,大魁领来的那位朋友,相貌堂堂,又有文墨,会些拳脚。我看未必成过家。”
做母亲的话也说晚了,在那天小娟抓宝珠手去摸她之前,她早与那位fēng_liú倜傥的男子鬼混过了,已别了千金chù_nǚ身。那男子姓张,是吕魁在妓院从一群流氓刀棒下救出的,因欠债过多,甘愿上山落草为寇。因他能写会画,极得吕魁欢心,但不知他把妹子勾引上了。
蓝宝珠回到屋里,见小娟不在,便去外面解手。所谓闺房的后面,修着一座专供寨上女人用的茅厕,地点很偏僻。她刚走出数步,便听到小娟在里面说话:“你别进来。看我不揍你这馋嘴猫的。嘻嘻——”
“姐姐这是犯啥病了?自己说鬼话。”蓝宝珠心里纳闷,正要开口,便听到一个男人的语声:“小娟,我偏要进去看看,要画张‘玉人登东图’哩!”
宝珠正不知所措,小娟从茅厕跑出来,娇哆地骂着什么。
树后面跳出个身影,紧紧搂住小娟,亲热地吻着她的面颊和嘴唇。小娟梦呓般轻吟,从鼻孔里流出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宝珠面热心跳,想走,又怕弄出声响。
不走,又实在觉得尴尬和耻辱,自己是个玉洁冰清的女儿家,不愿目睹眼前情形。
幸好那姓张的和小娟戏谑了半天便松了手,扶着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娟,哎?我对你说话了。”推着头紧偎着他肩上的小娟,她如同烂醉,脸苍白而嘴如血红,双唇微启,闭眼很艰难她呼吸,宝珠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倒为她担起心来。
“蜀哥,我听着呢。”小娟有气无力地说,把叫张蜀的手紧紧攥住,生怕他要跑了一样。
“娟,咱俩相爱,虽有天地为媒,日月作证,可背着你父母和我私会,这算是偷情,这样下去早晚要败露的。”
“我不怕。我只想和你好。”
“勾引吕大小姐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呀!”
在一旁窥听的宝珠,觉得这人说话还有些道理,见他俩的脸又凑近,不由得闭起眼。
张蜀说:“娟,你还有个妹子不是?”
“宝珠吗?她可是尼姑命。”“她满脸寒气,我都不敢去理她。”“你别去惹她。咦,你想吃着锅、占着盆?”小娟使劲去拧他的耳朵,面色绯红,张蜀只得告饶,连唤“小姑乃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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