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正是春分。下过雨阴湿湿的,连带着风也不干净。你要嫌热,我给你扇扇。”
履霜面色稍霁,从床头柜子上拿了一把扇子扔给他,“那快请。”
“越发没规矩了。”窦宪嘴里轻轻斥着。拿过履霜床前的小凳,远远地坐了下来,朝她扇着风。
履霜半撑起身子,“你怎么坐那么远?”
“我才从值完班回来,满身都是汗,离你太近仔细熏着。”
履霜仔细打量他,果见他眉宇有隐隐的疲惫之色,忙道,“那你别给我扇风了,快回去歇着吧。”
窦宪摇了摇头,“陪你说会子话再走。”
履霜略想了想,道,“那不如你在我这歇会儿吧?去我对面榻上歪着。”
窦宪犹豫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啊?又没让你和我睡一张床。”履霜红着脸低声道。从床榻里间的暗格里拿了只软枕,扔给他。
窦宪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扔在了对面的榻上。又背过了身去解身上的袒臂战袍。履霜见他解了半天仍没解开,道,“过来我瞧瞧。”
窦宪走了过来,不自在地说,“这个不好穿脱,一向是窦顺帮我弄的。”
履霜闻言半支起身子,窦宪忙弯下腰配合,让她轻轻解开了搭扣。
离的近,她身上甜丝丝、凉森森的体香一阵阵扑入鼻中。窦宪忍不住脸红,掩饰地问,“被子上熏了什么香料啊?”
履霜一边叠着他脱下来的衣物,一边说八芳草,“金娥、玉蝉、虎耳、凤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从里间拿了薄被给他。
窦宪接了过来,转身走向软榻,脱靴躺了上去。
履霜见他两眼下乌青乌青的,担忧道,“你在宫里执勤,逮着空也歇歇。”
窦宪苦笑一声,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哪儿能呢?我这列将军是破格封的,日日勤勉尚有人说嘴,何况这样。”
“都是哪些人在说你啊?”
“左不过一群闲了无事、爱嚼舌根的人。自己的声名尚顾不周全呢,还成天乌眼鸡似地盯着别人。”
“怎么说?”
“有一个李超,护卫内廷有十来年了,也算禁军中的老人。一身功夫倒算绝佳,只所作所为多有不法。他为人极其好色,常掠别人的妻女。还有一个王晗,常带着底下人在京师大放贷钱,弄的乌烟瘴气,有时还闹出人命来。还有几个...哎算了,不说也罢。”
“他们这样的不知法,就没人闹出来么?”
窦宪叹了口气说没有,“守卫内廷的禁军,泰半是家中有根底,过来混资历的。比如李超吧,他姐姐是东平王府里得宠的侧妃。王晗呢,有个姑姑在宫里当贵人。因此即便有人逮着他们的错处来闹,他们也不怕的。”
履霜低低道,“那些被掠夺了妻女的、被迫欠了大笔贷钱的百姓,也太可怜了些。不如你帮帮他们?好歹让廷尉听到这些人的声音。”
窦宪笑道,“傻孩子。你忘了咱们的身份。我要在军中立足,可不能去瞎招惹那些公子哥。”
“正是因为你要立足,我才让你把事情发出来呢。”履霜娓娓道,“我听爹说过,如今的廷尉周大人,铁面无私,专爱拿亲贵开刀,肃正民法。一旦他得知了那几人的事,岂有不要他们还□□女、吐出贷钱的道理?那几人既做得出如此恶事,料想不是软性儿。等着看吧,他们一定会花大力气对付那些百姓的。你且看着他们动手,等事情完了,使个人让圣上知道。倘然你心肠软,那也可等百姓们闹出事来,劝他们撤诉。失了妻女的,你把李超的身份细细一说,再替他们备一份厚厚的妆奁。那欠了贷钱的,你拿自己的钱去还他们。等事情都抹平了,去廷尉那儿多走几趟,把禁军里那几人都捞出来,叮嘱他们以后再也别犯。如此,他们便知你的恩了。”
窦宪见她把这样大的打算随口说来,脸色丝毫不变,心中隐隐发寒,“你在顷刻间便想到两个法子,倒是很了得。”
履霜见他神情冷淡,心上激灵灵的,像被泼了一丛冰雪,忙微笑着说,“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是先帝收服大将耿荣的故事,我现拿出来说嘴罢了。”
“我却没有看过这等事迹,定是你不知从何等歪书上看来。”窦宪颜色稍缓,谆谆道,“你可知道,所谓驭下心术,一旦环节上有了疏漏,便是自缚其身?”见履霜红着脸低下了头,他没有再说。另转了个话题,道,“爹有没有和你说起,过阵子你要跟着我去宫里谢恩?”
履霜点点头,“圣上见我做什么...”
“我新封了列将军之职,按理第二日便要进宫谢恩的。怎料圣上传下话来说不急,等你伤好了,一起去。我想着,毕竟刘恭造了这么大一个孽。圣上身为君父,于情于理都得对你安抚几句。别怕,到那天你跟着我,走个过场便回来了。”
履霜点点头。
窦宪见她沉默不语,显见情绪低落,有些后悔方才斥责的话说的太重,但又怕马上就哄她,她转眼便忘了是非。遂硬着心肠,只当不觉,讲起觐见的要点来,“到时候黄门引见,你一进屋便跟着我跪下,说‘臣女窦氏给圣上请安’...圣上若让你坐,记得推辞几次再坐下...他问你什么你再说,别随便开口...不管他嘴里怎么糟践刘恭,你都别跟着上脸,一概说圣上言重便行了...若圣上让你退下,你起身对着他往后退,一直到殿门口才许转身...对了,别抬头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