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纪渐长已知了些人事,想到这里,又听皇帝刚才的说话,不由得就想起有些隐秘的传说来。
猛然间心中一慌,连忙将念头转了开去。
——皇帝口中的‘他’到底是谁,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提!
他这里寻思,那边刘彻吩咐完毕。
见无什么事,霍光向皇帝告退离开,不多言不多语。
他素来谨慎,更兼兄长去病已死,唯一可以看顾他的舅舅卫青自兄长去病死后一直病榻缠绵,不但无暇顾及他的事情,连朝堂都没有再去。因此霍光独自一人在朝堂之上,更是越发小心,是不肯妄言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
……
天还没有全黑,但是屋子里已经点上了巨大的枝形灯。灯下,卫青披着衣服,手里拿着一卷帛缣,却斜倚在两个叠起来的大引枕上闭目歇息。就是在灯下看来,他也是面s苍白形容憔悴。
外面的楼花壁橱上清晰而不大地响了两短一长三声,隐姬连忙打开门,皇帝刘彻从里面出来。隐姬连忙行礼,那刘彻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进去。
卫青听得响动已然睁开了眼睛,见是刘彻,便要坐直起来。
那刘彻连忙近前按住:“好好躺着罢!别起猛了头晕。”
卫青依言躺下道:“陛下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了,好好在宫里歇息着么?”他声音明显中气不足,不仅低微而且有些喘息吃力。
刘彻温言笑道:“我在宫里反而睡不好,不如到你这里来,我还放松些。”
卫青微微摇头苦笑,抬眼看看他,眼中又是宠溺又是忧伤。
刘彻心中一痛,却强自笑道:“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这个新太医的药有没有好一点呢?”
“没什么坏也没什么好!慢慢吃着看吧!”
刘彻听见这话,心中更是酸疼,安慰他道:“没关系,朕请了好几个异人呢,都很有本事的。朕已经命他们配药去了,等药配好,仲卿便什么病都好了!”
卫青微微一哂:“陛下怎么可以相信这个了?”
“怎么不可以?”刘彻认真地说,“朕原来也不信的。不过那个李少君,一口就说得出朕上林苑里那头鹿的来历,能在朕面前种谷得金,那是朕亲眼所见。并且,他说起上百年前的事头头是道,确实神异。”
卫青才待开口,他又道:“朕已经跟他说了,不要他的什么点金术回春丹,只要他好好配一副药给你,治了这病就好了。”
卫青心中感动,胸口便热热的。那劝诫阻止的话一时便出不了口。
良久,才艰涩地道:“这二年,累了陛下了!”
说着,心中便隐隐作痛。
——已经两年了呢,好快。那坟墓上的青草也已经黄了又绿了!
见他面s有异,刘彻知道他又想起当年,便忙用话岔开:“今r里你睡眠可好?”
卫青摇摇头:“闭眼就是乱梦。”
“那朕今夜守着你,你好好睡一觉。便是有噩梦,朕叫醒你就是了,可好?。”
卫青微微一怔,刘彻忙道:“你别多心,朕只是想守着你睡一觉,绝不碰你,如何?”
原来卫青自和刘彻有私情,便常常觉得有愧,只是两情相悦,便冒天下之大不违和刘彻缠绵不已,但心中却始终以为是自己行为有亏。
后来知道去病痴恋于他,又有肌肤之亲。这血缘至亲中更是背德丧伦!去病猝死,他惊怒愧悔之下竟然心中有了y影。一有肌体情爱之事便痛苦难忍,几欲昏死。
刘彻又痛又怜,却因爱他到了极处,虽百般的想要他,却舍不得为难他半点。故而虽时时陪伴于他,也不敢逾越。
见他如此,卫青更是愧痛,只觉得天下至污之人,莫过于己,天下至负之人,也莫过于己。因此心中始终放不开,积郁纠缠之下,病势已成。
如今刘彻如此说,他也不好挡,当下唤了隐姬过来,服侍梳洗完毕二人就寝。
那刘彻果然只是和他同榻而眠,不轻举妄动。
卫青心中感念不已。他久病的人,劳碌不得,此时多说了些话便有些倦怠,不久便沉沉睡着了。
那刘彻如何睡得着,怕惊动了他,动都不动。听得他呼吸渐渐平稳,已经熟睡,便悄悄撑起身来,痴痴地看。
卫青静静的睡着,因病得久了,身体纤长单薄,不免有些纤弱之态。在夜的微光下,他脸庞清瘦,面s苍白,薄薄的嘴唇微微下抿着。双眉紧缩,之间隐隐有忧郁之态。
刘彻抬起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又是爱怜又是担心。
元狩六年去病猝死,他又惊又惋惜。紧接着司马相如死。第二年和第三年,即元鼎一年和二年间,不断有朝廷高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张汤,严清濯,颜异,李文,朱买臣等或死于自杀,或死于疾病。
一时间,令这个强横的君主第一次感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短暂。
而更令他恐慌的,是卫青自去病死后一直病榻缠绵,虽请天下名医却不见好转。作为一个孤独的皇帝,卫青是他唯一想留住并且守护的人,所以,他分外的害怕。
情之所动,不由得他不担心。
担心之下,便没有了理智和冷静!
于是万般无奈下,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给了高高在上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