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刚走出来,身后的暗门就关上了。转身看看后面封闭完好的墙,只能赞叹制作者的巧夺天工。
坐在原处的赵琰则放下了书,朝小姑娘刚才蹲着的地方望去。那里已经恢复原状,书简摆放地极整齐。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诸事缠身,竟花了大半日功夫瞧一个小姑娘看书。
都怪这个小姑娘生得太漂亮了,灵动水润如春水上新绿的嫩枝,看起书来却又安静专注的像个老学究,抱着比她人还厚的书简也能啃得津津有味。
他望了眼窗外纷飞不止的鹅毛大雪,素来清冷安寂的心莫名染上淡淡的愉悦。
阿凝每每在方鉴楼看书,都要花数个时辰,也不喜有人打扰,天晚时自己就出来了,所以荣寰也不曾派人上去催。
回到荣府后,阿凝就开始搜肠刮肚地想着送什么收藏给他好。她将自己的一应宝贝都找了出来,翻了半日,也没见着合适的。
其实赵琰那话不过随口一说,解了阿凝的纠结罢了。至于收藏,随便送一个意思一下便是,毕竟天下间能让他真正看上眼的东西,还真屈指可数。
但是阿凝不,她心里是真感激他的,再加上他上次救过她,难免就想送些像样的给他。
衔思阁不行,她下回便去丰岚院看看,再不成去祖母那儿搜罗一个也好。
接下来的三日,阿凝天亮了就起身去方鉴楼,天黑了才回府,对府里只说在方鉴楼看到几本好书,她忍不住想把它看完。
那个暗门机关倒也精巧,每每她接近时便自动开启,其余时间都关闭着,以免外人闯入。
至于那个不知身份的男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初始时,阿凝尚且迫于赵琰的威慑不太敢坐那个看起来雅致清贵又舒服的椅子,但后来见他不出现,便大着胆子坐了。
一坐上去方知的确舒服。还有面前那张桌案,竟也是上好的玉石所制,上面雕刻了精美至极的夔龙云气纹,最上面铺了一层金丝绒布巾,以阻隔玉石的寒凉。
第一日傍晚,她下楼时方感觉自己饿得头晕眼花。第二日她便直接把点心攒盒带进去了。玫瑰红豆糕、蜜枣松糕、翡翠水晶粉果卷还有桂花香芋条,她吃完之后才发现一尘不染的桌案散了些小碎屑。
她有些心虚,自己也是爱洁之人,却把别人家的桌案弄得这么脏,这行止委实缺乏教养。想了一会儿,动手把那布巾取下,收进斗篷里,准备拿回府洗干净再还他。
当日夜里,她唤了锦珠进来,道:“这块巾帕我不小心弄脏了,你赶快帮我洗洗。”
锦珠不疑有它,拿了那布巾看看,疑惑道:“这……不是我们衔思阁的东西吧?”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让你洗就洗。”阿凝急道。
锦珠应了一声,又道:“姑娘,过几日是您生辰,夫人今日派人来问了,问姑娘您想怎么过好。”
阿凝正握了笔将今日刚看的琴谱记下来,以免以后忘记了,只随口道:“她怎么安排我便怎么过了。”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要太隆重了,如今皇上不是病着么?况且,我记得今年四姐姐的生辰就只是家宴而已,我也不能越得太多。”
若是不说清楚,以她娘的性子,必定想不到这一点,平白地惹人嫉恨,何苦来哉。
第三日去那阁楼中看书时,阿凝颇有些不舍。坐在那金丝楠木椅上,放眼望去,能看见外面泛着积雪的街道还有街道上的贩夫走卒,商铺酒肆。远处有林立的楼宇,那最高一座大约是皇宫内苑中的摘星楼。
阿凝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放在桌上,将桌上洗过的布巾细细铺好,将那软垫掸了掸,还将那椅子摆正了,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纸条上簪花小楷寥寥两字。
“多谢!”
第四日阿凝再来时,那门便再不打开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凝照例是隔月来一次方鉴楼,可这里都再没有打开过。
也不知那个人在不在上面,或者,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再回头说阿凝的十二岁生辰。腊月二十那日,靖北王府里,荣宓和宁知书兑现诺言来了荣府,同来的还有宁知墨,秦晚馥却没来,说是冬至之后病了。阿凝便又将她送来的护身符托了宁知墨送回给了她。宁府的人连带着荣府的一家子,都一一送了礼物。
阿凝以往没多期待生辰礼物,但因如今欠了别人家一样东西,她便格外关注起来。这日她依依不舍别了荣宓之后,回到衔思阁的第一件事就是拆礼物。
锦珠见阿凝最近似乎对收藏格外感兴趣,前几日还去丰岚院和澜心院找过一次,不禁好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以往都不稀罕的东西,这会子倒看重起来。”
阿凝默不作声,一一拆完之后,一脸失望之色。倒不是说他们送的东西不好,只是,大多数是女儿家适合的玩意儿,大姐姐送的是甚至是一套珍珠头簪,实在不适合送给他。
“把这些都收起来吧。”阿凝说着,叹口气。洗过澡之后,便是每晚雷打不动的例行读书。
锦珠正欲给阿凝披件外袍,却听见窗子上传来一下下的声音。
锦珠皱皱眉,心道门外值夜的丫头是怎么回事儿?出去一看,哪儿有什么丫头,只有一个一身琥珀色绣五谷丰登团花纹锦缎圆领袍的年轻男子,玄色腰带上悬挂着香囊,缀了紫红双色的穗子。
男子将手上的石子儿随便一扔,朝锦珠笑道:“你家姑娘还没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