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大家都没有接话。这个年代,当官的,绝大多数都是一心为公,一心为民。所以,钟大有的这句话,也没有人提出反对。
“在我们那里的山上,有一户人家,姓张。”巫山接着讲故事:“老张家世代赤贫,第一胎就是个儿子,起名张发财。可惜,家境并没有因为给孩子的起名而有丝毫改变。张发财六岁那一年,得了重病,家里没钱医治。终于,孩子快要去了。他只有一个愿望,想看看传说中的电灯。当然,老张家一年四季,吃的都是玉米土豆红苕,他也想尝尝米汤是什么滋味。”
讲到这里,巫山的心情很沉重。眼下好多地方,不都是这样吗?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孩子的爷爷老张头连夜去了公社,找到公社书记。书记就把自己的废灯泡给了老头,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米。老张头又连夜赶回家,在路上都不知摔了多少跤,但他始终把灯泡和那把米揣在怀里。回到家,就开始熬粥。电灯用一根麻线吊起来挂在蚊帐上面,米汤也熬好了。等家人把米汤端过去的时候,孩子已经停止了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灯泡。”
故事在这个年代,到处都在发生。战士们都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同志们,”巫山的声音变得沉稳有力:“我们出来当兵,不仅仅是保卫祖国。有一天,我们转业了,回家了。一定记得利用在外面学到的东西,来改变家乡的面貌。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这整齐的喊声,惹得乡亲们都打开门,探头看着。几家的狗也不停朝这个方向,放声吼起来。真的就像《口技》中描述的:俄而百千儿哭,百千犬吠。乡村的狗就是这样,一家的叫,其他人家的也跟着叫起来。
战士们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接着全部哄笑起来,却引来更猛烈的狗叫声。
气氛变得热烈,驱散了寒冷。大家都热火朝天地讨论起过年的习俗,家里的食物,每个人的话题都不一样。
“谁?”站在最东边的张成木警觉地喊了一声。
“我,殳建设,我回来了。”这小子乐呵呵地带着一个老乡过来。
巫山亮起手电,往地上照着。这样不那么唐突,也能看到来人。
“回来了?”巫山热情地迎上去,握住老乡的手:“老乡,过年好啊,新年快乐。”
这是一个老人,头上裹着用深色布做的头巾,手里拿着个大烟袋。本来,他的情绪都有些激动,看到巫山和旁边这么多战士,更是兴奋,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大爷,您别着急。”巫山的手轻轻在老人的背后拍着。
“涯,吾,”老人哆嗦着说了不少话,巫山一句都没听懂,就在那里含笑听着。
唯一的客家人卢祖海就客串起了翻译:“指导员,大爷说,年轻的时候,他见过不少红军战士。你说普通话,他能听懂的,就是不大会说。”
其实,在粤东和桂西,客家人零星分布。班里的战士,大都能听懂一些客家话。
巫山点点头,握着老大爷的手,因为对方抓得太紧没有抽出来。
“大爷,我们今晚想在这附近宿营。”巫山说话的时候,老大爷眼睛睁得大大地听着:“您看,这周围有没有稍微大一点的山洞,我们今晚在山洞里将就一宿。”
大爷听完,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手松开了,嘴巴里唔哩哇啦嚷嚷着。
“指导员,大爷姓苏。”钟大有解释:“苏大爷说,要是把解放军战士弄到野地里睡,他会被乡亲们指着后脊梁骂的。老人还说,他曾经是红军的民兵,我们是他的战友。”
手电一直亮着,虽然上面用塑料布蒙着,光线不是很清晰,还是能看到战士们的身躯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
“那就麻烦苏大爷啦!”巫山心里有了主意:“同志们,今晚在乡亲们家里借宿,一定要付住宿费,伙食费。都没带钱吧?每个人来领五块。”
战士们都没说话,眼睛里带着湿润,从巫山手里接过钱。到钟大有的时候,他正准备说话,巫山一个眼神过去,乖乖地把钱接在手里。曾经的老战士苏大爷知道解放军的纪律,用衣袖在眼睛里擦拭着,没有说话。
“大爷,今天晚上就叨扰您啦。”巫山又握住了老人满是青筋的手:“麻烦您给安排下。”
苏大爷高兴地手舞足蹈,带着大家从公路走向小路。巫山把手电交给在队伍中间的欧旭江,自己走到队伍的最后。隔着那些房子老远,苏大爷扯开嗓子边走边喊。刚才那些关上的大门,一扇扇都打开。一些浑身都光着的小孩,从大人的身后探出头来,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看得出来,苏大爷很有威信。大家都不言语,听着老人的安排。最后,巫山和卢祖海与另一个战士朱阿牛,借宿到苏大爷家里。
这是一栋五间房子的老屋。屋檐下,挂着一串串从水库里捞出来的鱼。要是在其他地方,水库的鱼是国家财产,不可能让老百姓捕捞。但在这个山旮旯里,山高皇帝远,大家在水库里捞捞鱼,估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堂屋里,一个老婆婆在那里烤火。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老婆子啊,我给家里带来客人啦。”苏大爷高兴地像个孩子:“知道是谁吗?那是革命的队伍。”
“大娘,您好。”巫山赶紧打招呼:“我们是解放军战士。”
“我们的队伍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