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知错了。真错了!”吴用当即悔恨道,此时要不是双手双脚都被缚住,指不定又要叩头认罪。
“吴用,真人面前莫说假话,你避重就轻。说得再多有甚么用!你一个外人,做出和自己身份不合的事情来,做得再用心,也是个错!想你胆大包天,假借天命,插手我梁山人事。想你也不是个糊涂人,你应该知道后果!你这么做,图个什么?”许贯忠喝道。
吴用此时歪倒在地上,脸便贴着冰凉的底板,望着居高临下的许贯忠就站在他的明主旁边。稳坐在交椅上的那人对自己又一脸厌恶,心中生出无尽的悲哀来,想着已经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眼下还有甚么话是不能说的,当下悲戚道:
“吴用不比小官人大才,也不比小官人命贵,一生只能屈居村学,靠教授顽童度日。好不容易遇上晁保正提携,走上江湖这条道路,吴用不是没尽心力。可他是个扶不起的龙头,小生这一身本事全然施展不开。想小官人一出江湖,就遇上王首领这样的明主,似你哪里能体谅到我这等人的悲哀和苦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吴用虽然没死,但也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感染力的,许贯忠此时虽不发一言。还是下意识的望了王伦一眼。
“这世上人人都有贵人,小官人、晁保正、花知寨。连那赤发鬼刘唐,命里都有贵人襄助!偏我吴用命途多舛,当年那宋江要拉拢与我,若是世无王首领这个人,宋江倒是一个可以投靠的人,可王首领横空出世,大宋绿林哪有宋江这等人的出头之日?我吴用就是撇了保正投他,除了空顶个背主求荣的帽子,将来下场难逃凄凉!”
“这是甚么话!你口口声声视哥哥为明主,既然如此,你现在不是随晁保正上了梁山?况且此番你救护晁保正有功,哥哥定会lùn_gōng行赏,何至于不让你投主?你自己说,你这番话说得顺么?”许贯忠皱眉道。
“事到如今,也没甚么好隐瞒了!王首领,我下面说出的话,你可能有些不爱听,但我到了此刻,突然有些想说了,不知小生能说麽……”吴用惨笑一声,望着王伦哀告道。
“你说!只要是实话,没甚么爱听不爱听的!”王伦没有丝毫迟疑,出言打断吴用道。眼前这个智多星的心机他是再清楚不过,先前他说的只能称得上事急吐“真言”,却跟心里话还差得远。
“多谢王首领!我知道你素不喜我,当初西溪村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小生便感受到了,后来阴差阳错发生一系列的事情,终叫王首领看到我吴用还有一点用途,可这只是暂时的,我保得晁保正无碍,我的使命也就终结了。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没了宋江,将来我吴用上了梁山,坐享荣华无过杜迁、宋万之流,跟着老实人晁保正看着你王首领叱咤风云,始终被排挤在你们核心那一班子人外,这样的日子,我一个村学学究,真心感激,却不稀罕!”
说到此处,只见他神色一变,眼神变得灼热起来,盯着跳跃的火烛,吴用语气急促起来:
“你梁山泊上,镇国家抚百姓无过于闻焕章,出将入相文武双全无过于萧嘉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无过于许贯忠,但惟独差一个不计名声但求任事的陈平,我吴用虽然才不惊人,但除此三人,就是朱武、公孙胜,也不及我也!”
“你要做我的陈平!?”
王伦算是彻底明白吴用这厮打的甚么算盘了,他在二龙山那么用心的帮衬晁盖,包括搞出这画蛇添足的闹剧来,居然都是源自这么个叫人哭笑不得的念头。
只是看着吴用居然给他自己那一套豪言壮语搞得壮志激昂的一幕,王伦又觉得有股子腻味,当下反问了他一句:“你可曾想过,那玉玺其实是我让给田虎的!”
从王伦嘴中得到这个惊天消息,吴用顿时愣住,胸腔中那团冉冉升起的火焰突然被心底冒出的寒气冰封,他忽然发觉自己干了件天大的蠢事,仿佛一个球手赌上身家性命拼死拼活最终将蹴鞠送入球门,陡然间却发觉这球门是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