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一般涌上城墙的高丽士兵又如潮水一般往后溃退,一路上不停留下战友的尸体,有好些人并不是要害中箭,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躯,在地上往回攀爬,这个时候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拉同袍一把,因为停下无疑就是宣判自己死刑,只见在神臂弓前崩溃的高丽人都是哭爹喊娘的往大军阵前逃去,这数十上百丈的距离,对他们来说,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眼前炼狱一般的场景,惊呆了好歹还在安全距离上观战的其他高丽军人,这些承平日久的高丽精锐京军,终于见识了甚么叫做世上最强单兵远程武器,几个刚才还嘲笑左右卫的将军此时嘴巴张得能囫囵吞下一个拳头,有几个最先醒悟过来的将军正力谏班主,万万不能派弓手支援。
理由很残酷,也很直观,那就是弓箭的距离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对手手上这种杀人利器,派人上去无疑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说,还有十有八九会把支援的弓手折进去。
“射最远的,望跑得最前面的兔崽子射!”石勇沿着城墙奔走高呼,不觉撞到一个壮汉身上,原来也是在城墙上指挥的解宝,石勇意识到自己越位了,来不及道歉,反身便走,依旧声嘶力竭的高亢呼叫。
虽然如何在混战中选择射击目标的条例已经写入守则,但是他还是担心有人此时杀红了眼,而忘了条例,毕竟此时满眼都是鲜活的目标,人一旦兴奋,很容易忘乎所以。
战场的残酷性仿佛将时间大大衍伸了,仅这么一进一退一小会的功夫,在攻守双方看来,都有一种日长似岁的错觉,最终被血液浸染成暗黑色的土地上,惨状各异的尸体和并未完全死透的士卒们的痛苦惨叫声,直叫高丽阵中四个上将军,五个大将军呆若木鸡,丧魂失魄,半晌没人说得出一句话来。
这可是整整十领步军啊,一眨眼的工夫,除了四百来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溃兵逃出生天,绝大多数都成了宋人弩下之魂,这、这种战法,实在太可怕了!
“城下的东夷听着,自古道:两军对垒,战无私仇!我天朝有好生之德,开恩准许你收治伤兵,绝不放暗箭伤尔!尔等若是不服,收拾战场后尽管再重新来过,走的是孬种!”
石勇的大嗓门终于在这一刻发挥了用场,毕竟在场的无论是解氏兄弟,还是陈达、杨春,比喉咙绝对是比不过他的。江志鹏的嗓门倒是跟他有得一拼,无奈身份低了一格,自然轮不到他出声,当然这番话自然是用宋语喊出来的,他相信这伙人里自然有人听得懂。
“当然你们要做孬种我们也拦不住,但是你这厮们听好了,此时王建故居好端端的,我们也没有拆它,你们若是逃了,自己回去跟你那番王解释罢!”
不愧是身为高丽武臣之首的班主,他倒是听得懂石勇的大名府口音,闻言只觉骑虎难下,明显宋人要把毁坏太祖故居的罪名推到自己头上,回去之后王上不跟自己见怪才怪,面对如此处境,他只觉异常艰难,沉默良久,终吐出四个字道:“推投石车!”
左右闻言大惊,皆劝道:“班主三思啊!礼成不比他处,乃是我朝开国太祖的……”
“本将……还有别的选择吗?” 班主将手一举,止住众人,满脸苦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