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过去,是因为失落于现在。
想他刘敏半路出家,又与新主旧有间隙,也不知等待自己的。到底是甚么样的命运。当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鲁成、郑捷、顾岑、韩喆、寇猛、韩蘩、班泽这七个兄弟时,目光中饱含忐忑。
刘敏怕就怕,自己这一注,又给压错了。他毁了不要紧,坏了七个兄弟的前程他可就万死莫赎了。
朱武能坐上梁山泊的第五把交椅。自然有他的本事,此时看出刘敏眼中的闪烁,当即道:
“刘头领,如今可不再是你家、我家这种见外的说法了,承蒙诸位看得起,千里相投我们梁山泊,我家哥哥当然不会把诸位当成外人。刘头领,你也不必前往汉城府了,接了李前辈的书信后,我家哥哥便直接点了你的名。请你做这月坨岛的大当家!不知你意下如何?有没有甚么难处?”
“我?大当家?”
颇为吃惊的刘敏不由楞住。说实话,因为职业习惯,这月坨岛他一来便看了,端的一处战略要地。往南可扼守黄河出海口,往北可以经略辽国契丹。如今梁山泊撤销了盐山分寨,那就说明,将来他们若要继续维持与西南绿林的生意,必然会通过月坨岛进行中转。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盐来源,又一直是梁山泊的高度机密,如今王伦将这个场所交给自己看守。不得不说,他的胸怀还真是不小。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反水,以此为进身之阶,投了朝廷或契丹人?
刘敏最终甚么话也没说。只是对李助鞠了一躬,“道长,多谢了!”
“扯!关老道甚么事!你以为我师弟恁地大的场面,是只靠敷衍人情弄出来来的?朱军师,我师弟当日说甚么话来着?你学给刘大当家的听听!”李助却不愿承这个情。说实话,他这回被王庆闪得不是一般的心灰意冷。也不想再沾惹甚么因果,将来只想待在王伦身边作个亲兵队长,其他的事情也懒得管了。只要将来侄子李懹争气,他就心满意足了。
朱武算是对李助又有了更深一层认识,当下朝他微微颔首,方对刘敏学道:“刘敏刘智伯啊,这个人我印象很深,王庆的‘忠臣’麽,他上梁山,我王伦举双手欢迎!”
刘敏眼眶一热,尽管王庆的背弃让他心中隐然作痛,但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说半句王庆的不是,此时被江湖上最顶尖的人物给出了褒奖肯定的评价,叫他心中又怎能没有感触,顿时眼眶就红了。
“这……风沙真大!”鲁成看出刘敏的异常,替大哥遮掩了一句,就在他刚想问问朱武自己有没有可能留在此间辅佐刘敏时,却见另一人好像受了莫大刺激般,已经是破口大骂起来:
“忠臣又怎么样?忠臣就是给他王庆拿去当脚底泥的!老子当年和郭矸拼了性命给他去夺玉玺,哪知这厮转身就投靠了朝廷,如此老子还帮他抢甚鸟玺!可怜郭矸一条性命,竟白白送了!若是他泉下有知,气也得气活了!”
不用猜,谁都知道这是陈贇爆发了,因为只有他和郭矸感情最深。与刘敏内敛的对待王庆背叛不同,他现在是彻底同过去决裂了,甚至深以从前那般信服王庆为耻辱,怪不得朱武一个“忠臣”,便引爆了他的怒火。
陈贇偌大一条汉子,最后竟然骂得哽咽起来,薛赞和耿文看不下去,都上前劝解起来。不过,此时尽管陈贇将王庆骂了个狗血喷头,人群中和王庆感情最深厚的刘敏,也只在一旁默然不语,没有为王庆申辩一句。
这个事,的确是做主公的对不住手下人。
“小弟虽是听得李道长的话上了梁山,但王伦是甚么样的人,我多少心里也有数!眼下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和邓元觉那秃驴共事!”陈贇红着眼睛,望着朱武道。
“你这个要求我可以转告给哥哥,但请陈家兄弟日后嘴下留情,邓大师他不是秃驴!”朱武表情严肃道。
朱武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个笑话,但在场许多人听着都想笑,熊耳山的李雄便差点笑出声来,见众人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时,连忙圆场道:“军师还要处理田虎这厮的一摊子事,咱们就别添乱了,且下去歇了,养足精神,好去见王伦哥哥啊!”
众人纷纷说道有理,只见李助带头领众人下去了。众人离开之时,路过被押到岸边集中看守的田虎手下头领身边时,一股庆幸感油然而生。
亏得有李道长仙人指路,不然今天月坨岛的一幕极有可能会在东京重演,到时候一盘散沙的西南绿林,很有可能成为开封府无知市民嘴中的闲话,眼中的笑话。
到那时候,就不是甚么圈养不圈养的事了,只怕大家颈子里的一腔男儿热血,只能贱用来浇灌昏君奸臣脚下的烂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