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镜暗忖道:不出错处,反而显眼,到底还是年少,藏锋掩芒的手段还稚嫩得很。
奉镜伸手去拿刀,却听身后传来幽幽一句:“你在做什么?”
奉镜在天镜楼的地位,由这一个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他本是渡荆门一名外门弟子,原名水一,之所以能被裴珏衣提为亲信,不单因为他善解人意,通晓人心,也因为他天赋异禀,武学精纯。然而这一声话语此时响在奉镜的耳边,他却丝毫未觉有人接近,这对奉镜而言实在是极不寻常,唯一解释就是来人武学造诣远在奉镜之上,甚至呈压倒性优胜。
奉镜不敢自夸鲜逢敌手,但能坐到今日渡荆门奉令使的地位,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武林中实力碾压奉镜的人屈指可数,裴氏兄弟甚至都不在此列,他其实不愿承认自己面对来人时早已落定败局。
然而奉镜转过头,目光触及来人浮空双脚时,发现的第二种解释,却是比他不愿承认的那一个更刺激----来人可能都不是人。
奉镜一把抄起刀横在胸前,喝问道:“你是何人?”
“嗯又在做什么?”
奉镜刚要说话,突然福至心灵一般,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再看一眼突然出现的人,问道:“你是刀灵?”
楼岚起表情凝滞了一下,奉镜心中猜测就更确认了几分,五十州历来有神鬼遗迹,譬如山林中半人半兽的怪物缇女,瀚海中人身鱼尾的海鲛,奉镜虽不曾亲见,但总听过传言。
而此刻,这个在他取刀之际悄然出现的浮空的昳丽少年是刀灵的解释,总比他是鬼魂的可能更令人容易接受。
果然少年应道:“对,我是,你有什么问题吗?”不等奉镜接话,楼岚起又道:“如果没有,可不可以请你把刀还给我?我在这里,你却拿着我的本体,我觉得有一点不舒服。”
奉镜看向一边沉默的色目人,越别枝也看着奉镜,一双灰眸暗暗沉沉,映不出半点光亮。奉镜忽而想起曾听人说过,那半人半兽的缇女就是出没在妫州的山野里,有一双阴森森的灰眼睛 ;又听说色目人之所以瞳眸异色,盖是他们都是鬼怪后代的缘故。
奉镜压下心中动荡,不动声色地把刀递还回去:“抱歉。”
楼岚起接了刀,屈膝半跪把它挂回了越别枝的腰间。少年低垂下头颅地动作十分自然,仿佛他就是这样,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一个劣等人。
奉镜的视线紧随着这刺眼一幕,楼岚起似有所觉,直起身把越别枝往后护了护:“若无事,你可以走了,我业已认主,即便强夺刀也无用。”
奉镜最后深深地看了越别枝一眼,被刀灵眷顾的色目人一双灰眸依旧古井无波,一片沉寂。
“刀呢?”
“那神秘少年突然出现,属下无能,请主人责罚。”奉镜跪伏在天镜主人脚边,把光洁的额头垂到了地上。
裴珏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轻踹了脚边的副手一脚:“起来。”
奉镜长舒一口气,刚从地上爬起来,又听裴珏衣含笑道:“五十鞭,下去领罚。”
奉镜身形一僵,还未挺直的腰背再一次折下:“是。”
第49章 黑心作者拖更还不加量,但大家依旧要爱她
观颐
大约是因为接收的第一家店铺是当铺的原因,裴珏衣似乎对当铺有种莫名的执着,第一家以后有第二家,第二家以后有第三第四家,直到澶州大大小小十余家当铺,都以或吞并或盘购的方式抓在了裴珏衣的手里。
学堂街的当铺是其中最小的一家。学堂街上大多是普通人家,能出手典当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掌柜的也想不通是哪一阵妖风把裴大爷吹到了自己这块小店面,但想不通归想不通,人已经是确实坐在那里喝茶了。
裴珏衣赏脸了一口茶水,忍耐着咽下去以后不再动那杯茶:“前几日有人当了一块玉佩,拿出来。”
掌柜的连忙从货柜上拿下一个小木盒打开来。楼岚起的当物就静静地躺在盒底,裴珏衣看了一眼,小半个巴掌大的坠子,纹饰除了一个云雾攒出的“楼”字,想来是少年的姓氏,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掌柜把木盒恭恭敬敬地奉上:“大爷要的东西,恕小的多嘴,这坠子乍一眼是好玉,实际却是石料,也就这雕工值些钱了。”
裴珏衣压下盒盖,木盒合闭发出“啪嗒”一声,掌柜抖了一下,暗恨自己嘴贱:裴大爷错看了一块坠子这样的失误,哪里还要自己来点明,怕不是平白嫌命长。
裴珏衣把木盒拿在手里,施施然站起来,越过瑟瑟发抖的掌柜往外走:“东西我就带走了,那楼公子来当,只管让他来找我。”
掌柜一看裴大爷不问自己的罪,哪里还有什么不好,自然连连应喏。好容易裴珏衣走到了门边,眼看着这座大神就要走了,掌柜一口气舒到一半,裴珏衣又突然停步回头,掌柜受了惊吓,一时咳得死去活来。
裴珏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似乎心情不错,直待掌柜的喘过了气,才又道:“记得说个好听的价钱----这块坠子值多少,你的赏钱就有多少,明白吗?”
掌柜又惊又喜,一迭声道“明白明白”,裴珏衣看得好笑,终于不再折腾他,一步跨出门槛,彻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