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恨他,怨他,他做的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成为他们要杀他的理由。
不过疼痛这种东西,痛着痛着便习惯了。当初不明白的东西,后来也就能明白了。
万枯记得他当时被扔进河里,河流湍急,他顺着水流也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中间被石头磕碰,被树枝划伤,而他却连呼救挣扎的能力都没有,最后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双手将他带离冰冷的河水,在他都已经放弃生的希望的时候救了他,在他以为就要摆脱这个可怕的世界和这些磨人的日子的时候却又将他拉了回来。
不知是该说他太不幸,还是太幸运。
☆、释空
那一夜,是万枯永远不能忘记的一夜。
那是他第一次打开杀戒的一夜,也是他第一次与那和尚相遇的一夜。
他记得那天晚上月光很白,夜风很冷。抬头看得见天上月朗星稀,低头亦看得见鲜血洒满地。
手中的刀早已被鲜血染红,腥红的血液顺着刀刃缓缓流下,万枯半跪在一条空无一人的小街上,分不清他脸上挂着的是汗水还是泪珠,混合着点点血迹。他大口喘着粗气,呼吸声在这寂静无声的暗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渐渐地随着冰冷的空气灌入他的肺腑,驱赶了他内心的灼热,紧绷的身躯方才慢慢平静下来,喘息声也渐渐平复。
万枯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叫人无法揣测他此时心里真正的感受,只有一双眼睛冷得吓人。身上血迹斑斑,血已经将他黑色的衣衫染成了片片暗红。不过他自己对此好像丝毫不在意,他慢慢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土,俯视着周围这一地的尸体,他笑了。
笑得那么凄凉,又笑得那么快活。
万枯正准备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随后说道:“阿弥陀佛……”一回头正看见一个和尚模样的人站在他身后,手上挂着一串佛珠。
“你是什么人?”
“出家之人。”
“那你来此作甚?”
和尚答道:“许是,和你有缘。”
万枯一听,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怎么会跟我这种人有缘。”
和尚不解,“这话是何意?”
“你们和尚不是整日将佛祖放在心中,一生以慈悲为怀的么?可是你看看这满地的人,都是我杀的。你竟说咱们两个有缘可真是有意思。”
和尚耐心解释道:“或许这才正是上天让你我相遇之缘由。我曾对天地佛祖立下誓言要渡尽世间我所见之恶。”
“哦?”万枯抿嘴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恶?”
“不,能够让你拿起刀杀人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恶,而不是你。是什么让你如此大开杀戒,是恨,恨便是恶的起始。”
“呵,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我累了,要走了,你自便。”万枯刚走几步又转过身来故作好心地对那和尚提醒道:“和尚,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赶紧走得好,免得惹上什么祸事,可不要怨我哦。”说完又转身走了,走之前还特意朝那和尚挥了挥手。
也不知那和尚用了什么法术,将要离开的万枯又狠狠地拉回了那和尚面前。
万枯惊讶之余低头一看捆住自己的正是那和尚刚才手里拿着的那串佛珠。
“喂!你这和尚,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孩子,你且莫要动怒,我并无伤害你之意。”
万枯还在做无谓的挣扎,突然听见和尚叫他孩子,突然怔住,“你……你叫我什么?”
“你年纪不及弱冠,叫你孩子有何不妥啊?”
万枯却突然又暴躁起来,“喂!你这臭和尚,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比我年长多少就敢这样叫我,我有名字,我叫万枯。”
“万枯……”那和尚在嘴里念了一遍,说道:“还是不要叫名字的好。”
说完就拉着万枯和他一起走。
“和尚,你要带我去哪”结果此话一出,万枯感觉到束缚着自己的佛珠又紧了紧,勒的他很痛,万枯没忍住,呼出了声。
“啊……”又道:“你这什么破东西?”
和尚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答道,“你此后没说一次“杀”,这佛珠便会更紧一分。所以孩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你……你……你……”
万枯卡顿了好久也再没说出什么来,反抗不了便只能被那和尚随意拎着走,对于他来说很是丢脸。
双手沾满血腥的少年站在死人堆里,眼睛却充满了怨恨与不安,让他无法对这即将迈入深渊的孩子置之不理,那便是释空第一次见到万枯的样子。
只是那是的万枯年少轻狂,身上那股子少年的桀骜不驯之气还足得很,所以从此释空一直将他强行带在身边。释空是个游方和尚,跨五洲,翻千山,修为颇高,脸上却没有岁月的痕迹,遂不知年岁几何。
虽然后来过了很久,万枯身上的佛珠还依然锁在身上,却已经隐入了他的体内,所以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影响正常生活,只有当他动了杀意和妄想逃跑之时,佛珠便会显现其能力,以提醒他。万枯对此心里还是抵触得很,所以没事便会说两句让那和尚不爱听的话,算是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