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他果然被骂了一顿，但他还要反过来安慰母亲。她难得的哭了，这是他第二次见她哭的这么厉害。

“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他实在记不太清了，也许是母亲的反应给了他这样的错觉，但他似乎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是有个弟弟。记不清了记不清了，他甩了甩头。

“对不起啦!今天不小心睡着了，以后再也不这么晚回来了，我发誓，真的，绝对，一定!”

阿帕里斯蹲下身，缓缓念道：“那天他问我吃没吃糖，我才知道那个糖给的不是他。”尼古拉的脸色迅速变得灰败，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阿帕里斯的话给予了他难以承受的苦。

阿帕里斯在那之后一次次地想过，神殿虽然有年头了，但也不至于落雷一记就毁了个彻底，尼古拉翻出那本配方的时候，他连灵魂都震颤，可怕的想法逐渐在脑海不可控地形成。阿帕里斯不知道村庄是不是也被尼古拉毁掉，不过他已经不需要知道了。

尼古拉到最后也没有闭上眼睛，他就那样以怪异的姿势僵在了地上。

他从记事起就被一个黑魔法师囚禁着，试验各式各样的黑魔法，多少次的痛苦他都忍过来了。索性他好像天赋不差，最后竟学了不少东西，偶尔也会帮黑魔法师做些事情，等那个黑魔法师对他完全没了警惕，他终于能从他手里逃出来。

他又累又渴，跑了好几天都没敢停下脚步，他不想再回去了，对那里没有一丝留恋。

然后他就告别了黑暗，遇见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那颗糖他能记一辈子，那抹笑他想护着，生生世世。他像天使，带他品尝了世间甜美之最，他忘不掉，不可能忘了。

他得变得强大才行，为此他舍弃了很多，也获得了很多。他偶然得知神殿里有长生药，这是最好的了。他可以找到他的天使，长长久久，和他一同在光明下生活，也许这得在很久以后，不过他可以等。一想到那一天，他就感觉生活也没那么难熬了，满心满意都是甜的。

终于他等到了，他引了一记雷过去，又动了点手脚，神殿就那么脆弱地轰塌。

只是旁边的小村庄不幸也被落雷击中，竟引发了火灾。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他去找到了他的天使，原来他叫阿帕里斯……尼古拉很喜欢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过，但又记不太清楚。

他还没来的及说出口，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阿帕里斯背后的纹身，有一处小小的，小小的爱心。尼古拉在替他纹身时，悄悄地纹上了这样一个样式。

我已经把心给你了。就当换你送我记忆里的所有甜蜜。

第三十八章

你一定要完成药水。拉维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伊沃明知尼古拉与自己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血仇，仍要不住地叮嘱自己，一定要完成尼古拉的愿望。

尼古拉很强。

但他自己的野望会把他拉入比地狱更深的绝望，这几乎是打败他的唯一方法。

拉维尔不安地动了一下喉结，脚不自觉地向后挪去，他能感觉阿帕里斯一直以来的什么东西变了，像是从多年束缚他的桎梏中解脱，像是再无所牵挂。

他拿出剩下的一瓶药水仰头喝下，场面乍一看倒真像是天使到人间。

纵然在这黑黢黢的地方，又见识了阿帕里斯刚才的作为，他也不禁有些看呆。但他很快清醒，他得离开这里。

他手贴上门把，刚打算握住，就感觉门，还有自己，一起向后狠狠地震了一下，门关的更严了。拉维尔还能感觉到门的余震。

阿帕里斯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又回到了拉维尔的身上。他的金发乖顺地散在耳侧，双眸澄澈，薄唇紧闭，这一刻他扬起头，好像还是那个石阶上晃着腿，静静等待的小神使。除了一身黑袍，和黑袍下永不消褪的暗红纹身，没有任何一点显示了他曾在黑暗中摸索徘徊了许久，挣扎又不得出路。

“你要走了?”

拉维尔喉结滚动一下，他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肯定没好事。

不要相信……伊沃的话戛然而止。

他想说不要相信阿帕里斯。

阿帕里斯转过身，一步一步朝拉维尔走来。

神殿的古籍多年存放，除了被允许进入神殿的神使们以外，任何人不得阅读，不得使用，就连神使们，也不能擅自出带。这是从前他刚进神殿时，老神使告诉他的。

随着一阵碎石掉落，沙石飞扬，门上的花纹破碎，门板折裂，露出参差的截面。这是个石室，这道门被毁坏堵死，拉维尔就再没处可逃了。

拉维尔为了躲刚才那道攻击，已经是扑到了地上，但他没有机会缓口气，又得狼狈地躲闪到下一个地方，黑色的袍子满是尘土。还好阿帕里斯没有使用全力，他还顾虑着，这里要是崩塌，他也不能逃脱。

多亏了这样。

多亏阿帕里斯没有使出全力，拉维尔才能挣扎一会儿再倒下。

他还是被击中了， 疼倒是没感觉多疼，他现在全身没有几处还有知觉，麻痹感在全身蔓延，动根手指都费劲。他睁着眼睛看着尼古拉在空中慢慢凝结数根冰柱，眼眶有些发酸，还有些耳鸣，周围的声音他有些听不太清，刚才他磕到头了，受伤的位置有些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