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锋被他们留在了农场。安东在回程路上想,平行空间还真是平行,他们的锋哥是前信使团哨兵,这边的杨小锋就是前大使团哨兵。这么论起来,信使和大使岂不都两两相对?双方见面就跟照镜子一样,只不过大使团穿白,信使团一身黑。
敢情是一帮围棋子。
至于那个穿大使团制服睡在镜子里的“安东”,看他满身穿孔飙血的样子,怕是已经薨了。
所以当快递员真是英明决策!另外还得谢谢秦关,要不是春阳西里出事那天他提醒他快走,这特么被信使团抓住了八成他也成信使了吧?
如今在安东心里信使团的人就是一帮苦逼,干着高危工种,要么像锋哥那样落一身病,要么像江逸他们家那样家破人亡,连看上去混得很不错的廿四,四十出头了还单身。
都说单身久了的人容易变态,安东从地铁站穿回来后特别不乐意去找廿四回复消息,但按照签订的合同他还必须得去。试图拉上胖子和马氪,这俩孙子跑的比狗还快!
东城,某胡同的老院子。
安东如实转达了小坑货说过的话,并把公式交给了廿四。
廿四叹了口气,手指缓慢地在纸条上摩挲了片刻,掏出打火机给烧了。
“没用的,咱们这边没有原料,制造工艺也达不到。”
那你也不能烧了啊!这又不是地下工作传递情报,留着交给科研机构不好吗?你一个执行组的打手凭什么就断定……
脑子里灵光一闪,安东忽然明白了。廿四肯定是早就拿到过公式,也了解er807的药性,更明白想闯入存放药物的两个地方根本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他在逃避!
“江逸还不知道er807有副作用吧,你不敢告诉他他已经没有了痊愈的希望。”
廿四儒雅的气质中浮起一层杀气,声音却是缓慢而平静的,“每个人都有弱点,我的弱点不多,被你说中了一个。”
安东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仿佛脑袋上悬了把利剑,只要他说错一句话就要往下扎,“每个人也都有爱好,我的爱好就一个,赚钱。”
放心,小爷最不爱多管闲事,你给钱,我干活儿。
这回安东要一吨玫瑰香葡萄,还要了半吨安格斯牛肉,雪花的。
廿四依然大方,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少给多少。但在他们走出西厢房时,安东第一次看清了江逸的脸。
他坐在轮椅里直盯盯地看着安东,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上到回廊里的。
“小逸!”
“给我药。”不理会廿四的焦急,江逸的声音是粗哑的,仿佛被炭刮过喉咙,“我不怕副作用,只要能让我站起来。”
他的脊椎受过重创,像这样抬起头对他来讲非常痛苦,脖子就像筛糠似的颤抖,但他依然倔犟地昂着头,凶猛而绝望的眼神让安东想起他驯过的虎。
他答应他:“好,我给你找药。”
廿四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江逸突然做了个动作,用唯一能动的右手一把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两条病儿般的腿瘫在轮椅里。轮椅两边,一个尿袋,一个粪袋。
他嘎嘎笑着拍了拍袋子,“恶心吧,但我目前只能靠它们维持仅有的尊严。”因受伤而扭曲的五官在情绪激动中无法控制腺体,鼻涕眼泪很快就糊了满脸,但安东知道他没有哭。
“让我站起来!让我当一个人!让我用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样子死去!”
从老院子出来,安东没有直接回小黑楼。
他先去商场给自己买了双耐克,又进了家火锅店点了九宫格。
人生并不美好,但看看不如自己的人,心理上就能舒服点。往上比是自虐,往下比还能得到点安慰。安东从不为难自己,他也不高尚,他只跟着情绪走。
现在他情绪就很好。奇异果虽然送给了何家华,但对方回赠了一颗存储球,容积比之前的大一倍。葡萄和牛肉是下次带过去的私活儿,按那边的行市翻手就是一大票,今天的配方廿四也给结算了第一笔佣金。
钱嘛,纸嘛,花嘛。
酒嘛,水嘛,喝嘛。
火锅店店员贼热情,看他一个人自饮自食就抱过来一只玩具熊放在对面,还站在旁边陪他聊天。小哥哥怎么一个人呀,今天是七夕耶,我送你一朵玫瑰花吧。
神特么玫瑰花,再说你一男的送我合适吗?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赶走服务员,扔开玩具熊坐在了安东对面,棕黑国字脸上兜了个大口罩。
“锋哥?”安东撂下筷子刚想招呼服务员给添餐具,杨小锋就摆手,“我不吃,我是偷着跑出来的,有件事求你帮个忙。”
虽说安东一直觉得杨小锋病恹恹的,但今天他说话的气息明显发虚,而且,“你为什么要偷着跑出来,发生什么了?”
杨小锋不需要解释,因为他想求安东的事已经代表了一切,“我听说廿四让你去那边找一种药,如果找到了,给我带一份。”
又是er807!
“不行。”安东拒绝的非常干脆。
杨小锋缓缓揭开口罩一角,露出半张塌陷的脸。
火锅在他们中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带出食物诱人的喷香。
安东冷冰冰地说:“那个药有毒,治不好人,最多撑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