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是这样的难看，连眼睛都看不到。他伸手去摸婴儿的脸，要为他把眼睛扒开。

父亲吓的拦住：“别碰你弟弟，过几天你才可以摸脸和眼睛。”

弟弟几乎不能活下来，母亲为弟弟的出生失望，或者是绝望。她在父亲上堂和处理公务的时候常常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用薄被捂著弟弟的口鼻，不肯按时喂奶给弟弟。就算肯及时喂，她的奶水也不多。

苏小洵对渐渐变得好看起来的婴儿有无限的耐心，一次次的给弟弟把捂著口鼻的薄被掀开，去厨房拿著碗盛粥上面那一层浓稠的米汤，回来抹在弟弟的嘴上，看著弟弟伸出粉嫩的舌头把米汤舔到嘴里去。

114

京城的朱雀大街宽敞繁华，酒肆林立，百业兴旺。苏小砚骑马在大街上缓缓而行。

众人都注视这清新秀逸的少年，在心里猜测是谁家儿郎这样的风神无双。

苏小砚出府的次数很少，有限的几次不过是去看陈瑜，回家，或者在别人陪同下。

他是最乖巧的一个孩子，如今满腹的茫然和心痛，纵马在街上，心里还是那句话，天地之大，我要往哪里去。

曾经的快乐像是变成了一把刀插在他心上，为什麽太子和哥哥都在隐瞒和欺骗我，好害怕现在这个世界，我是在做恶梦麽。

朱昭明一直跟在他身後，远远的跟著那匹马。走了不知多久，马已经踏到了京郊的草地。

远处有人在游玩，苏小砚踏马过去，痴痴的望著一个正在父亲背上玩耍的孩子。那孩子看见他，笑了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孩子的父亲却很快的背著孩子走了，那孩子看起来不大愿意，冲著苏小砚的方向招手：quot;姐姐，姐姐。quot;又在他父亲的背後挣扎。

他父亲苦笑：quot;是哥哥，哥哥才穿这样的衣服，快回家吧，你娘给你做了饼。quot;

那孩子不再挣动，欢快的道：quot;爹爹，娘，饼。quot;

可能他还不太会说完整的句子，试著用有限的词表达自己的意思。

苏小砚看他们走远了，心里的痛楚重新升起来。那是另外一种痛，我没有爹也没有娘......养育我的是另一个人......替代所有人的人......

朱昭明远远望见苏小砚不再向前走，慢慢跟了过来。

苏小砚满面泪痕，看见了他低声道：quot;太子。quot;

朱昭明觉得头脑里轰的一声，他的苏小砚回来了。

那个从前被花刺扎了手哭著跑来找他吹气的苏小砚，因为不爱喝药抱著他的腿哀求的苏小砚，在他书案下睡觉的苏小砚。

朱昭明站在他的身前，柔声道：quot;小砚不哭了。quot;苏小砚伸手给他，朱昭明把他从马上抱了下来。

苏小砚抱住他的脖子：quot;太子。quot;朱昭明抱著他坐在草地上，给他把眼泪吻走，让他贴在自己的怀里。

苏小砚的声音很小：quot;太子，我不开心你做了皇帝。你从前是我一个人的，现在变成了别人的，我不愿意别人分走一点点的你。quot;

朱昭明痛楚：quot;小砚，我并不愿意做皇帝，我不愿意。如果宗室里有可以做皇帝的人，我更愿意和你去江南，去你的家乡琴州。quot;

苏小砚叹息：quot;是，我知道，你不愿意做皇帝，你为难，你心疼我。我没有父母，世上只有你和哥哥对我好，对不起。quot;

朱昭明抱微微摇头：quot;你没有对不起我，小砚。quot;他柔声道：quot;做人很多时候不能自主，会很辛苦。即使抛开我天生的责任，我也不能不做现在的我。假如我不是太子，你哥哥当初不会把你送给我。假如我不是太子，也许你和你哥哥都不在人世了。所以我不怨恨我自己是太子。quot;

他和苏小砚略微分开了一点，凝望苏小砚的眉眼：quot;现在我也不能不做皇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小砚，如果我不是皇帝，你会被人夺走。十二哥或者其他什麽人。quot;

苏小砚仰头;那三年还算数麽？quot;

朱昭明点了点头。

苏小砚抱紧他：quot;那我可以给你生龙女麽，一定比周才人生的好;

115

朱昭明抚摸他的头发：quot;孩子......quot;他的声音苦涩：quot;不是想生就可以生的出来的，要看送子的天仙肯不肯给。quot;

苏小砚黯然：quot;我问过太傅，他也说很难很难，他还说会很痛苦，嗯，你也说很痛苦。quot;

朱昭明没有想过他已经先向别人打听了，看来存著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想要打消是不容易的事情。

苏小砚转头亲了亲他：quot;我不怕辛苦，也不怕痛苦。quot;

朱昭明叹息：quot;很疼很疼。quot;

苏小砚悲伤：quot;别人愿意为你做的事情我都愿意。quot;

朱昭明胸中的酸楚像不远处那条自京城流出的河，漫延奔流。

小砚，你愿意，但是你不能。我也愿意，可即使我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也没有一点办法。

苏小砚倚靠在他的怀里，坐到了夕阳西下，低声道：quot;我们回去吧，也许哥哥和沈大哥还在等。quot;

朱昭明把他抱起来，招呼那吃饱了鲜嫩青草正在河边踢踏的踏雪驹过来，苏小砚翻身坐在马背上，朱昭明给他牵著缰绳。

温暖的余晖照在朱昭明的背上，给他浅灰色的衣服镀了一层光芒。苏小砚任马慢慢的走，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有一天朱昭明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