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蕃看着魏霸那双如刀锋一般犀利的眼神,所有的防线一下子崩溃了。原本一些隐隐约约的疑点一下子跳了出来,全有了合理的解释。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举起颤抖的手,指着魏霸那张冷酷的脸:“从头至尾,就是一个圈套?”
魏霸点了点头。
“是你设计的,还是李严设计的?”
“我提了一个建议,具体计划是李骠骑设计的。当然了,我也不用谦虚,这其中也有我的心血。”魏霸自嘲的笑笑:“要论对付间谍,还有谁能比我这个做过间谍的人更精通?”
“那你们之间的争吵……”
“早有预谋。”魏霸笑了起来,像狡猾的狐狸:“但台词都是即兴发挥,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
隐蕃的腿有些发软,他只能扶着旁边的灯柱,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他的额头沁出一层层汗珠,嘴唇失去了血色,眼神惶急,却不肯放弃。他绞尽脑汁的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经过,又说道:“那你兄长……”
“他不知道。”魏霸摇摇头:“这件事,除了我和李骠骑、狐忠知道之外,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就连孟达也不知道。”他嘿嘿一笑:“说实话,我们很看重你这个对手,没有任何侥幸心理。为了不让你生疑,我们做了最周密的部署,一切都要显得非常自然。”
“承蒙高看。”隐蕃汗如雨下,心如死灰:“这算是对失败者的一点安慰吗?”
“不。是我们的真心话。”魏霸伸手将隐蕃扶到席上坐好,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隐蕃喝了,这才接着说道:“其实这也不完全就是一个骗局,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敢请教。”
“出兵豫州的计划,的确是我提出来的。”魏霸捏着手指,淡淡的笑道:“不过原来我估计孙权不会答应,所以只是想拿这个来和骠骑将军讨价还价,后来发现孙权答应得非常痛快,我就起了疑心。再后来。我们得知张郃到了新野。就决定将计就计,把魏军的主力也引到豫州去。因为我知道,想杀我的人不仅是孙权,你们的皇帝陛下和骠骑将军父子也非常想将我的首级做成酒器或者溺器。”
“所以。你欲擒故纵。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却又和李严闹翻,让李严逼着你去。把魏军、吴军的主力都集中在汝南一带,然后主力却去南乡郡?”隐蕃神情凄凉的看着魏霸:“这么说。陈到和冯进都是去了南乡?”
“不,不完全是。”魏霸摇摇头,“你只猜对了一半,冯进是去了南乡,但是陈到的确去了汝南。”
“为什么,他去不是送死吗?”
“陈到就是汝南人,他对那里的地形熟悉,山虽然不多,足以让他三四千人活动,而且……”魏霸顿了顿,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没有进口袋,孙权就不敢下手,否则,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隐蕃略作思索,点了点头:“不错。你不去,口袋就只剩下一半。陈到人少,熟悉地形,既方便隐藏,又能冒充你的大军,继续欺骗我军部署在汝南的主力。”
“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点就透。”魏霸轻声笑道:“我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
“将军,士可杀不可辱,我既然已经做了将军的阶下囚,将军又何必逼人太甚,用言语来取笑我。”隐蕃长叹一声,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不再那么绷着。“我被将军和李严玩弄于股掌之上,哪里还敢自以为聪明。事以至此,多说无益,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国误身,不敢苟活,将军若是真的怜惜我,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那你的老母弱妹又将如何?”魏霸静静的看着隐蕃,带着一丝不忍和怜惜:“你为国尽忠不成,还是可以尽孝的。用间嘛,失败在所难免,成功的反倒是少数,你其实不可不必如此自责。说实话,若不是我早曾经为间,对降人有一种天然的警惕,大概也不会这么坚定的怀疑你。事实上,你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是彭珩出卖我的?”
魏霸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将军,我是间谍,而且是一个失败的间谍,你如果赦免我,就不怕李严对你不满?”
“我说过,在李严的眼里,你就是一个已经完成了任务的弃子,你的生死,他其实并不关心。”
“那将军呢?”隐蕃反问道:“你又为什么来关心我,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我说过,我和你有过同样的经历,所以才能体会你的心情。”魏霸想起当初在郿坞被夏侯徽识破,险些一命呜呼,而现在夏侯徽却成了他的枕边人,为他生儿育女,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我爱惜你的才华,也体谅你仕进无门的难处,更怜惜你的老母弱妹无人照顾,所以想给你一个机会。我既然敢用你,当然有妥当的措施,不让你有对我不利的机会。”
魏霸看着隐蕃,诚恳的说道:“如果你愿意,我安排你去交州。你可以选择做一个县令,也可以选择进刺史府或者太守府任职。如果你想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先游历一段时间,增长见识,然后再决定做什么。我会安排人把你的母亲和妹妹接到交州来,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隐蕃沉默不语。
……
陈到率领三千多步卒一路东行,由冯进接应渡过汉水,进入大洪山丘陵地带,越过大洪山之后,再向东北行百余里,绕过云梦泽,就进入了桐柏山地区。
桐柏山是荆州和豫州的自然分界线,桐柏山东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