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咬了咬牙,拱手道:“既然陛下有心杀贼,臣敢不附诸骥尾。”
朱厚照笑了,目光充满了暖意:“秦堪,你是真正懂朕的人。”
深吸了口气,朱厚照看着远处已陷入厮杀白热化的战场,忽然扬起手中宝剑遥遥一指:“众将士,朝廷养军千日,只为杀贼保国·亲手搏取一番功业光耀祖宗门楣,功业即在眼前,尔等还等什么?”
众纨绔和将士顿时,士气瞬间被朱厚照提至顶点·纷纷高举刀剑大!
“杀贼!”
“杀贼!”
朱厚照长声一笑,目中忽然露出煞光,狠狠抽一记马臀,向战场最中央冲杀而去。
皇帝身先士卒,纨绔和一众将士顿时气贯长虹,如一群下山的猛虎露出狰狞的獠牙,狠狠向朱宸濠的反军扑去。
一面明黄色的龙旗在战场上高高飘扬旗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凶态毕露。龙旗所过之处,正在厮杀的王师将士齐声欢呼两千人的队伍迅速汇聚成四千人,六千人……直至最后,近万队伍随着龙旗指处,所向披靡!
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幕幕鲜血迸溅,遍地皆是残肢断臂,充耳皆是哀嚎哭叫。
朱宸濠此刻心如死灰,他只能看着这些年辛苦收拢的反军被一支支无情的锋利长矛刺穿,一件件花了银子明里暗里买来的军械被蛮横地拆卸破坏。
此刻他忽然明白了前面几任宁王宁愿隐忍百年也不贸然造反的原因。
造反果然不是那么好造的,数代宁王里,唯他朱宸濠最沉不住气
最狂傲自大,于是失败的结局也早早注定。
形势越来越坏,朱宸濠眼睁睁看着朝廷军队冲锋看着两军如彗星相撞,也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多年积蓄起来的力量被朝廷大军一口一口地吃掉,反军节节败退,直至最后,战圈已蔓延到他的前方不远处……
随着两侧骑兵一轮一轮来回冲杀,敌营中军的火炮一轮又一轮的轰击,朱宸濠麾下的将士人数越来越少他们有的被朝廷大军吓破了胆,直接扔下兵器抱头逃出了这块仿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还有的以各种悲惨的姿势死在战场里,举目四顾,朱宸濠赫然发现自己的军队竟已不足万人。
失败了啊,果真失败了。
野心不是好东西,但它也需要酝酿的,跟美酒一样,酿得越久越香醇,味道也越好,一旦太早饮下,收获的绝不是满嘴芬芳。
朱宸濠的野心暴露得太早了,他迫不及待拍开了这坛陈酒的泥封,迫不及待品尝它的美味,结果却只尝到了满嘴酸涩。
被硝烟熏得满脸乌黑的李士实生涩地举着一面盾牌,挡下几支射向他的冷箭,踉跄跑到朱宸濠身前,惨然笑道:“王爷,我军败局已定,求王爷速退!”
“本王······”朱宸濠想说两句壮胆提气的话,张嘴半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朱宸濠不是枭雄,更没资格充英雄,他只是个从小被养在温室里的野心家,他有胆子造反,但没有勇气从容面对死亡。
“王爷速退!咱们还有南昌,还有鄱阳湖上的四万水军!咱们并未绝望,王爷仍有东山再起的资本!”李士实泪痕满面重重跺脚,说着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豪言壮语。
数支冷箭如毒蛇瞄准了猎物,阴狠地从不知名的暗处射来。
朱宸濠浑身一颤,眼中的惧意无可掩饰,李士实眼疾手快举起盾牌,冷箭射在盾牌上碰击出当当脆响,听在朱宸濠耳里,仿若丧钟。
“王爷,别犹豫了,朱厚照领军杀过来了!”李士实焦急的声音带着哭腔。
朱宸濠身躯剧震,抬首望去,见百丈开外一面明黄龙旗迎风招展,龙旗下面,数千披甲军士如一道黑色的巨潮向他席卷而来,黑潮之中,一道穿着金色铠甲满面煞气的身影起伏冲刺,赫然竟是皇帝朱厚照。
朱宸濠心中百味交杂,他一直是看不起朱厚照的,他一直认为朱厚照除了命好投了个好胎,根本一无是处,事实上朱厚照登基后的表现也并没让他失望,确实是无比昏庸,然而今日,那个他心目中的昏君正身披金铠,无比英武地领着千军万马,将他打败在安庆这个战场上。
“我们撤!”
看着前方不停左劈右砍的朱厚照在人浪中起伏翻腾,朱宸濠满面怨毒地掉转了马头,在侍卫的簇拥下迅速脱离了战场,向南逃去。
决战的战场位于安庆城外天柱山麓尾,麓尾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岗上,一身黑衣的唐子禾慵懒地倚在一棵参天古树的顶端。
上午的阳光像一条条金色的线条,透过黑色的树影倾洒在她的身上,身着黑衣的她却非常巧妙-地躲在树枝桠的暗处,仿佛与树影融成了一团,任谁也没有发现。
这里是战场的边缘,从开战到现在,唐子禾甚至亲眼瞧见无数扔掉兵器的反军军士匆忙而仓惶地从她身下的树丛中逃窜而去,也只有唐子禾这种胆大的女人才敢离战场如此之近。
黑暗的树影里,唐子禾一双妙-目却亮若寒星,眼中闪烁着微微兴奋的光芒,耳边听着冗长苍凉的牛角号,催人奋进的隆隆战鼓,看着遍地旌旗舒卷,金铁相击,千矛丛集,万矢齐发,那波澜壮阔的场面,那荡尽千军的气势,令唐子禾深深着迷,沉醉。
“这……才是战争,才是我应该存在的地方!”唐子禾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示出此刻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很久以前,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