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粗重的铁链。
“黄将军?”卿落疑惑地问了一句。
“末将也是奉命行事。”黄将军拱手道,“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卿落直直在原地站着,不置可否。
只感到手腕和脚踝一阵冰凉,腕上一沉,重得卿落几乎抬不起手来。
“殿下请。”黄将军示意给卿落让开下山的路。
父皇何必如此,卿落不肯回去,这些人又岂能抓住;卿落若愿回去,手脚上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卿落自嘲地笑了笑,向前踏上下山的路,足上的铁链随着步子哗啦啦地响。
山路本来崎岖,卿落身上有伤,又戴着这些东西,下山的路异常艰难。
然而,卿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场。
对于现在的卿落来说,回京的路更是一场残酷的折磨。
坐在颠簸的囚车里,卿落浑身伤口痛得几乎要把人撕裂。怎么坐都难受,卿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透过栏杆的间隙往周围看看。繁华的街道上,总有许多人像看戏一样看自己,让卿落很是不舒服,便又把头埋了下去。
总算挨到日暮,车终于停下了,卿落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车门打开,黄将军走到车边,对卿落微微欠身:“殿下请。”
全身骨头都几乎散了,卿落努力靠栏杆扶着自己,拼了半条命从车上出来。
穿园过泾,千折百转,卿落早已习惯了繁复的宫院,淄阳这座皇上临时居住的院落,本也算不了什么。只是今日,戴着手脚上这些东西走这漫长曲折的道路,几乎褪了卿落一层皮。
再穿过一方庭院,卿落被带到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前。
黄将军敲了敲门,恭敬地禀告道:“皇上,九殿下已带到。”
门打开一条缝,张公公探出身子把卿落拉了进去,又关了门。
卿落不敢迈步,恐铁链声响惊动了父皇,便在门边跪下,远远朝卿万里一叩:“儿臣拜见父皇。”
“怕朕吃了你吗!”卿万里怒喝道,“滚过来!”
卿落起身往里走,脚下的声响在一派肃静之中冰冷得骇人。好不容易走到卿万里的面前,卿落再次跪下叩首:“儿臣拜见父皇。”
“翅膀长硬了。”卿万里冷冷道,“来人,拿来。”
卿落心中一沉,不知等来的又将是怎样的折磨。
几个侍从提着几条棍子,抵上卿落的双足。
卿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心中岂能不畏惧。
害怕?卿落心中嘲笑自己,没有人在乎,又有何资格害怕。
许是怕卿落太痛会忍不住挣扎,两个侍从上前把卿落按住,令他动弹不得。
“好好记住今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卿万里悠悠地一挥手,示意动刑。
抵在脚踝上的棍子一点一点收紧,痛一点一点加剧,卿落闭了眼,却依旧逃避不了这场刻骨铭心的痛苦。
不能痛呼,这是卿落不能丢掉最后的尊严。卿落死死咬着唇,却抑制不住喉中呜咽之声。踝骨似乎都要碎裂了,卿落痛到丧失意志,本能地要挣扎,只被死死按住。
痛。无休无止的痛。铺天盖地熬不到尽头的痛。撕心裂肺,穿肠破肚的痛。这般不堪承受的痛,为什么不了结卿落的性命,为什么还要人苦苦煎熬?卿落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不能晕过去。不能清醒着好好承受这折磨,怎么对得起父皇的精心准备,岂不是让父皇失望了?
哪怕正是严冬,卿落也早已细汗涔涔,俊秀的脸苍白地几如冰雪。
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恐怖得令人毛骨悚然,卿落也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垂下头晕了过去。
卿万里若无其事地往昏迷不醒的儿子看了一眼,冷冷道:“朕累了,把他带下去。”
淄阳驿,霁月园。
“哎呀,”老大夫抹了把汗,一边清理着卿落的伤口,一边叹道,“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
几个侍女端进一盆清水,端出一盆血水,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一旁的张公公叹了口气,问道:“可有大碍?”
“这身伤需要静养一个月,倒还能好。”老大夫摇摇头道,“这脚踝就……”
张公公一惊,问道:“好不了?”
“在下的能力有限。”老大夫道,“若有良医,再加上一味稀药,说不定还有救。”
“需要备什么药?”
老大夫沉默了半晌:“在下也是在医书上听说,此物名叫楞严珠。可是……那是梁国镇国之宝。咳咳。”
张公公吓了一跳,也接不上话。
“在下清理一下外伤,”老大夫指了指卿落脚上的铁链,“脚都已经这样了,这个东西就拿掉吧。”
“我先去请示一下。”张公公忙转身出了房门。
这也需要请示,老大夫摇了摇头,等着也是等着,便看了看这昏迷不醒的孩子。
虽然脸色苍白,却毫无病态;双眼保持着天然优美的弧度,睫毛修长,即使闭着,也能看出这是一双绝美的眼;直挺的小鼻子,精致而剔透;薄薄的唇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带着几道深深的伤痕。恬静地躺着,似是一个乖巧的孩子,真想不到有人会把他折磨成这样。
张公公急匆匆地跑回房里,吩咐去了卿落手脚上的锁链。
老大夫蹲到卿落脚边,细细地为他清理着伤口,以免恶化。
医者仁心,虽不是自己的孩子,老大夫看着也是心疼,问了句:“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岁吧?”
“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