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祈衡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右手，还有顾修齐白玉无瑕的侧脸，一时间无言以对。

是啊，看一眼就走，而且还走得头也不回，这几乎成了这几年他们会面唯一的模式。其实顾修齐也不傻，想想就该知道自己一直在关注着他的消息，可他从来不问。大概也是灰心了，心里有了知难而退的打算，才会听之任之，默然承受。

等了半天都没等来回答，顾修齐反倒是笑了，侧过脸轻轻地吻了一下罗祈衡的掌心：“你一直是可怜我，不忍心不管不顾。可你不喜欢我，我也已经习惯了。”

第十章

顾修齐这几句话说完，罗祈衡突然就不知道如何解释了。长久以来，他一直坚信远离才是最郑重的牺牲、最周全的保护，可如今他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怎么也开不了口。

顾修齐还在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说，似是下定决心要把两个人的心都剖出来，血淋淋的也在所不惜。

“我在这一行里做了几年，除了按照公司的要求传绯闻，就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任何亲密的关系了。”顾修齐仰着头，很认真地看进罗祈衡的眼底：“很多人喜欢我，大多数是因为我的脸，但总有那么几个，我知道她们是真心的。祈衡，其实我不应该缠着你的，你也不必总是这么愧疚。”

罗祈衡与他对视，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我随便找一个人，未必就过不下去，正好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往前走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当年分手总是缘分不够。”

罗祈衡知道他是违心的，也知道他心灰意冷才拿这些废话来搪塞彼此，可惜一把钝刀子在心头来来回回地拖，疼得他一时没能力开口反驳。

因着比顾修齐年长几岁，罗祈衡以前不是惯着他就是直接让他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做，从来没有过此时此刻的耐性：“你慢慢想，接着说，我听着呢。”

“我只是觉得耽误了你实在不应该。我以前就很任性，你要分手，我明知你可能有难处还去找你闹。”

很明显地，他语无伦次了。罗祈衡稍稍安心了一点，知道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不由声音又随之放柔了不少：“谈不上耽误吧……你还想说什么?”

“上次我生病了你来看我，我拿到你的手机号以后就很想打电话找你。可我最近仔细想过了，我真的没有资格打扰你。”

罗祈衡悄悄叹了口气，弯腰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向着顾修齐靠过去。

眼看着就要吻上去了，连顾修齐低垂浓密的眼睫毛都拂在他脸上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受了惊似地一偏头，躲过去了。

心存芥蒂，如何还能耳鬓厮磨。罗祈衡倒也不恼，抚一抚他的脸，低声问：“既然不想找我，为什么昨天晚上又打电话给我?还是……你原本就是想把我叫来，跟我说我没必要再可怜你?”

这就是拿准了顾修齐没那么多步步为营的心思，故意要把他满心的舍不得都挖出来，结束他这半天的口是心非。

顾修齐果然中招，硬撑了一小会儿就红了眼角，说起话来鼻音也藏不住了：“我想见你。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想见你。”

大概是顾修齐这几年演的东西太多也太杂，罗祈衡居然一边心疼着一边想起了一幅诡异的画面。大概就是上周，也许上个月，他偶尔看看电视的时候看到顾修齐主演的电影，正是他含着泪摇晃濒死的女主角，一颗一颗眼泪砸在人家手上，口口声声说着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顾修齐。”罗祈衡抚摸着他有点发抖的背脊，把这三个字的名字念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我知道我这些年总是犹犹豫豫的，确实对不起你。但这个天大的误会我可承担不起，我身边也没人，从来没有。我一直喜欢你。”

大丈夫坦荡荡，告白不算什么，可被这么一双骤然亮起来的、流光溢彩的眼睛给盯住了，那就真的保持不了淡定了。罗祈衡脸上有点发烫，偏偏眨了几次眼睛也没能调开目光，只好任凭心跳声轰然逼到了耳畔。

顾修齐怔了大约十秒钟，然后极其欣喜地笑了。那样一张脸，面无表情都足够惊艳，耗费菲林无数，张张可上娱乐头条。现在他真心实意地高兴起来，眼里的光像燃了焰火一样璀璨，这简直要映得日月无光。

罗祈衡自然是招架不住的，摸着他的后颈又靠近他。当年烧到炽烈的感情可以浇灭，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可以等待，眼下他却真的急不可耐了。他还记得顾修齐嘴唇的触感，湿润的滚烫的，温度总比他这个凉薄的人要高那么一点点。那是他午夜梦回时亦忘不了的暖意。

这一次，顾修齐搂着他的腰，自己迎了上去。

家里有了罗祈衡，路程和南方当天就打道回府了，留下充足的空间让顾修齐养好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伤害。朋友要走，罗祈衡自然起身相送，结果刚站起来就迈不开步子了，床上的顾修齐死活拽着他的衣服不放手。

“乖，放手。”罗祈衡拍拍他的手背。

“……”孔雀先生非但不听，还应声收紧了手指。

南方一看这个情形，拥着眼神朦胧有点没睡醒的路程赶紧走人，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回头跟罗祈衡告辞：“你就不用出来送了，真不用。顾修齐交给你了，我带路程回去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