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润州之后,全王府的人都察觉出王爷和王妃正在闹冷战。阖府上下战战兢兢的过完了年,便开始筹备卫氏和福建赵氏的联姻。
原本婚期是定在夏末的,可由于上京皇帝召见,生生拖到了年尾。卫东琳的婚事自然不能马虎,其中又牵着江淮和福建的联盟,因此越发比卫东芷出嫁的时候还要隆重。
浮霜借着筹办婚事,躲避着卫东鋆,虽然同在一个府里,两人却几乎碰不到面。
二月初八,大婚终于落成,赵家的人欢欢喜喜的把新娘子迎走了,作为长兄,又是王府的当家人,卫东鋆不可推卸的需要随行到泉州送嫁,这令闲下来的浮霜又松了一口气。
与他相处越久,她越无法克制自己对他的感情,爱与恨难以分清,却又浓烈的难以抑制。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若是自己的心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她会感到畏惧。
两世为人,她习惯了掌控所有的人和事,甚至包括自己的感情。
宴客十日,酒席摆了满条街。当王府喜宴收尾的时候,码头又迎来了外洋的海船。拜帖如雨似得往王府中递送,大英帝国和荷兰的领事馆终于落成了,两国的首位大使也带着国书来朝,毫无疑问,正是常年往返欧洲和天朝的若桑亲王和罗伯特伯爵。
坐在王府正院的花厅中,若桑亲王杵着文明杖,无意识的转动。作为首位正式拜见定王妃的欧洲大使,他自认为占了荷兰人的上风。
“这是今年新采的明前毛峰。只取其芯子中的嫩芽,整片的茶园子也只得二两五钱。亲王阁下不妨好好品一品。”浮霜转了转茶盏。吹散了碧绿的茶叶,抿了一口放下。冲若桑亲王介绍道。
若桑亲王就着杯沿喝了一大口,还嚼了嚼茶叶,欧洲如今已经风靡起了饮茶热,贵妇人的沙龙里以各种精美的茶具炫耀身价,当然也离不开主角茶叶。然而他们习惯了在茶水中添加糖、牛乳或者柠檬,至于眼前这杯碧绿清澈的茶水,所谓的明前明后,那是尝不出来的。
浮霜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蔷薇端来了白糖和牛奶,还有一杯刚沏好的红茶。虽然她自己偏好绿茶,可既然最大的买家习惯了以古怪的方式喝红茶,那就要跟着需求走。白羽说过的,市场决定一切,她名下的茶园子也以种植红茶为主。
若桑亲王见上了红茶,也不自然的放松了许多,他熟练的舀了一勺糖,又倒了半杯牛奶进去。将琥珀色的红茶调成了淡咖啡色的液体,才端起来美美的喝上了一口。
“明茶不愧是好东西,这样的茶叶在我们欧洲,很多贵族都愿意捧着重金来换的。”亲王放下茶盏道。“作为第一个建立邦交的国度,我大英帝国希望王妃殿下能与我方签订长期供应茶叶的合约。如今我们英国人上至国王,下至挤奶工都习惯了饮茶。每年的茶叶需求都是以万吨计量,当下贵国的茶叶价格。可是令人消受不起啊!”
来往天朝多年,若桑亲王已经说得一口流利的天朝话。甚至还带了些闽南口音,听起来倒是十分有趣。他说的也倒是实情,从最初与天朝通商以来,东方的瓷器和绸缎就是奢华的最佳代表。可奢侈品的销量毕竟有限,昂贵的差价也唯有大贵族和皇室消受的起,因此最大的利润还是来自推广开的茶叶。
饮茶先是作为风雅,随后变成了习惯。英国每年花费在茶叶上的白银简直令人咋舌,从非洲启程的殖民贸易远渡重洋,在美洲换成黄金白银和蔗糖,而这大部分的黄金白银又在天朝变成了满船的茶叶。血腥的海外殖民兜兜转转绕了个圈,银子却几乎都进了天朝人的口袋,欧洲商人就好似是在为天朝杀戮似得,背着血腥和世仇,却富裕了旁人。
如此严重的贸易逆差,是大英帝国急于解决的问题,也是欧洲海上强国们都希望攻克的难题。
浮霜淡淡一笑,盖上茶盖,将杯子递给了蔷薇。
“西湖的龙井,一年只产两百斤;庐山顶级云位有一百五十斤的产量;九龙窠大红袍只有区区三百克,精贵的茶叶如何能卖的和大米一个价钱呢?”
若桑亲王叹了口气道:“也要不起那些个极品好茶,我们重在量多,倒不在乎茶品。只要是香味浓郁的红茶,我们都喜欢,至于价钱,自然也不会贱的如同米粮。”
浮霜心中好笑,和洋人谈茶经,倒是对牛弹琴,什么龙井、云雾、大红袍,掺了牛奶蜂蜜,还不都喝起来一个味道?人家只要香味浓郁,根本不在乎是好茶还是茶末子!
“好!亲王既然说话爽快,我也不玩什么虚的了。量大为优,若是你们的购买量足够令我满意,那我也自然会给令你们满意的价格来。今后的茶叶贸易不如一年一定,事先签订合约,定好成数和价钱,到了来年少了争端,省了事由,亲王觉着如何呢?”
“事先定好合约?王妃的意思是可以打个折扣?”若桑亲王闻言,来了精神。
浮霜笑了笑:“自然是有折扣,而且折扣不小。听闻贵国因为茶叶闹银慌,明年我们的交易不如换一种形式,不收银子,只收米粮,以米粮换茶叶,亲王觉得如何呢?”
若桑亲王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以米粮换茶叶?除了几年前江淮粮荒的时候,旁的日子天朝什么时候缺过粮食?英国在印度的殖民地种满了小麦,米粮通常都是运往高丽、东洋等国的,那里缺粮缺的紧,只可惜人也穷的很,付不起多少价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