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本来是练习身体素质的时间,教官却突然接到家里电话,说老婆早产,於是扔下器械,衣服都没换就翻过栅栏冲了出去。被放了鸽子的江扬并不高兴,这只能意味著自己必须忍著韧带的酸疼去找范策弄懂从前天一直拖到昨天的一道机械传动题目。如果今天这些问题不解决,晚上再用奇怪的姿势睡觉,功课会越挤越多,最终闹到父亲那里去。
可是向来勤勉的范策在书房里睡著了。
江扬愣了半晌,从尊师和真心的角度都不想叫醒他
,於是换上了漂亮的家居服,站在花园里做园艺打发时间。很快就有人送来饮料和点心,一个忙碌的下午忽然悠闲起来,江扬的脸上露出了清澈的笑容。
“喂!喂……”
江扬四下看了看,有一颗海蓝色的脑袋从树上探出来,缺一颗门牙的笑容十分灿烂:“把那条长棍借我用用,行吗?”江扬从来没有被人指使著做过什麽事情,此时居然放下剪刀,懵懵懂懂地捡起地上用来练习攻防的长棍,脸上却划过狡黠一笑。他隔著栅栏把棍子递上去,却狠狠戳了那个蓝色头发男孩的屁股:“谁允许你上去的?”
“哎呦……”男孩叫了一声,几乎掉下来,却灵敏地翻身又勾住树枝,“你爸爸是谁?怎麽这麽坏?”
“不是你该管的。”江扬冷下脸来,大声呵斥。
“切……”男孩鼓起勇气,在枝桠间攀爬了一阵子,终於摘到了那颗最先成熟的海棠果,得意一笑,飞速溜下树来,大声叫著“暮宇”,一闪就不见了。江扬对这些前院孩子的烦躁上升到了空前的地步,於是回身继续剪著月季,哼著范策常常哼起的调子。
一颗石子准确地落进盛著草莓汁的杯子里,江扬一惊,继而清脆地呵斥:“谁?出来!”
还是刚才那张笑脸,在花丛後面一闪。“谁叫你欺负我哥?”海蓝色的头发在玫瑰、百合、月季之间钻了几下,又不见了。江扬握著剪刀仔细想了阵子,忽然反应过来:缺的门牙什麽时候长回来了?小孩子的脾气即使长在特殊星球也依然是小孩子,江扬扔掉园艺工具,翻身就追过去。
“哥,有人打我……”苏朝宇听见这声音由远急近的时候,正把均匀掰开的海棠果用干净的纸巾包起来。苏暮宇跑得慌慌张张,一下躲在苏朝宇身後紧紧抱住他:“哥,哥,哥……就是他!”苏朝宇大义凛然地顺著弟弟手指方向看去的时候,江扬正捏紧拳头站在面前。
两人都一愣。
苏朝宇发现这就是後院那个贵族子弟,而江扬则发现对面海蓝色头发後面还有另一抹海蓝,小心露出来的那张脸,居然和前面挡著的这张一模一样!
“你再敢这麽说,我就打断你的腿。”江扬气鼓鼓地瞪著苏暮宇,没好气地甩给苏朝宇一句,“管好你弟弟!”
“住的房子大就能教训人麽?”苏朝宇在江扬转身後才小狼一样扑过去,毫不费力地就把没有防备的对方压在身子底下。苏暮宇立刻凑过来摁住了江扬的腿:“哥,揍他!”
“你听著,如果你敢打断我弟弟的腿……”苏朝宇学著训练场上那些教官的凶狠,却忽然没词了,不知道该如何威胁下去,“我就……”“你就怎样?”江扬扑了一脸土,狠狠挣扎著,可对方毕竟是两个同年纪的人,“你能怎样?”
於是三个孩子固定成了很戏剧性的姿势:苏朝宇扑在江扬身上,仔仔细细思考著到底该怎麽办;苏暮宇助纣为虐地摁住了江扬的腿,还刻意摁在石子地上;从小被用精英教育来培养的江扬却没有被教导过碰见两个无赖该怎样,只是奋力挣扎──挣扎了一阵子,他就发现刚才扬言要揍自己的弟兄俩已经为到底是找老爸来揍人还是自己亲自揍发生了争议,完全忽略了还有一个共同的俘虏这回事,於是很轻易地逃脱了。
“慢慢讨论著吧。”根本不屑动手并且在心里发誓要学多人搏击战的江扬站起来,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就要离开。
“你叫什麽名字?”搞不清是谁问的。
“不用你管。”
“一起玩吧,打架多没意思。”
江扬吃惊地回头看著说话的人,是那个没有缺门牙的──见鬼,要分出到底谁是谁,还必须要看牙齿麽──他正咬著果子,认真地建议。玩……江扬飞速回想了自己所擅长的所有技能,有语言、搏击、推理、逻辑、数学等等等等,就是没有玩这一项。
“好吧。”他答应了刚才还是敌人的俩兄弟,用试探的和期待的口气。
就这样,江扬坐在联通前後院的月洞门台阶上,花著脸和俩兄弟共同算计一只海棠果。并没有洁癖但是被教导过要注意卫生的他,就是不愿意和苏朝宇同吃一半,於是,大方的哥哥就只在弟弟的那一半上咬了一小口,然後得意地笑起来:“我爸说偷来的果子甜,果然。”
至於後面发生了什麽,江扬很快就不记得了。被其他繁重的事务占据了所有脑空间,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麽走出後院,跟随俩兄弟看见了那麽多一样的单元房,那麽多低官阶的军官买了肉和菜,带著平和而温柔的笑容,回家下厨。他只记得,那天他挥霍掉了积攒这麽多年的所有欢笑,即使没有比体能训练强度更大,但他还是出了一身汗,湿透内衣,湿透了高档的家居服。
第一部番外3(童年)下 手机阅读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