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氏八龙里边荀爽排行第六,比荀绲小不少,但今年也过了花甲之岁了。
荀衢年纪也不小了,已显老态,扎起的发髻中有了不少花白杂色,不过,年纪虽长了,比起早年党锢前,他的精神头却反而好得多。
荀衢是荀昙之子、荀昱从子,荀昙、荀昱皆出任过二千石,荀昱更是党人的“八俊”之一,荀衢本人在州郡亦有名声,故此,自党锢解后,这几年州郡对他皆有征辟,不过他都没有应。
年纪虽然大了,脾性却是没改,一见荀贞,荀衢半点弯儿不转,直接问道:“贞之,你不在长沙待着,突然返家,必有缘故,……可是因见洛阳政乱,故此归来么?”
和荀衍兄弟不同,荀爽、荀衢俱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人生沉浮的人,第二次党锢是他二人亲眼所睹、亲身所历,阅历、经验俱皆丰富,而且荀爽和朝中的一些公卿重臣常有书信来往,对朝中的局势也十分清楚,所以一看荀贞早不回、晚不回,偏在这时候回来,便就猜出他此次归来十之必是与洛阳的政局有关。
一个人要想成事太难,将来不管是试着阻止董卓入京也好,抑或如果阻止失败、起兵响应讨董也罢,都需要宗族的支持,荀贞因也直接回答说道:“知我者,仲兄也。”
“我猜就是如此,只是……,汝今既非得赦之身,仍是待罪亡命,洛阳政乱与汝有何干系?”
荀贞现在是亡命之身,又不是当年的魏郡太守、颍阴侯,洛阳的政再乱,明面上他也参与不进去。
荀贞把对荀彧兄弟的那套说辞又拿了出来:“我与袁本初相交,他久有诛宦之志,今他与大将军同气连声,蹇硕、董重已先后政败身死,以我料之,其后随之者必张让、赵忠之属矣!”
荀爽问道:“你想去洛阳,暗中参与此事?”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洛阳虽好,此时却非冒然可去之地。”
荀爽赞成他的这个判断,点了点头,问道:“然则汝何意也?”
“长沙太远,洛阳若有事,驰之不及;颍阴临京畿,轻骑赴洛,不过数日可到。是故,我潜归乡中,欲以此远探洛阳、方便沟通,若是果如我之所料,诛宦事发,便可从容视情而定夺。”
荀衍兄弟猜荀贞回来是因为“袁本初会奏请朝中,赦荀贞之罪”。对荀衍兄弟,荀贞可以不必解释太细,随他们猜测,但对荀爽、荀衢,他却不能再太过含糊了,因而比起对荀衍兄弟说的,荀贞给荀爽、荀衢解释的更进了一步,把他回来的目的说得更明白了一点。
荀爽、荀衢明白了他的意思。
荀爽默然片刻,叹道:“昔我亡命江海之时,你尚年幼,中平元年,我归郡中,当时你已颇以胆略知名郡县,我私与王公、文举诸人言:‘不意我荀氏儒门,出了你这个虎子’,随后,你从左将军征讨黄巾,以军功取封侯,我虽在豫州,亦常闻汝名,而后,於去年,你又捕灭邺赵,名声大噪,当是时也,初闻此讯,我慨而叹之!於今,你又潜归乡中,欲参与袁本初谋诛宦事。……,贞之,你既有继阿衢父及从父之志,我不阻你,只是,你要想清楚!”
“阿衢父及从父”,说的便是荀昙、荀昱兄弟,他二人都是荀爽的从兄,兄弟二人皆正身疾恶,志除阉宦,荀昙在广陵太守任上、荀昱在沛国相任上时,阉宦的亲戚、宗族、宾客有在二郡者,虽纤微之罪,亦必诛之,荀昱后与窦武、陈蕃等共谋诛宦官,事败,与李膺俱死,荀昙亦禁锢终身。
荀氏现有两大支脉,一脉是荀淑这一脉,佼佼者为八龙、荀彧等,一脉便是荀昙、荀昱兄弟这一脉,佼佼者为荀衢、荀攸等。这两脉虽都是专习儒术,可在“家风”上却有些许不同,荀淑这一脉的子弟大多具君子风度,而荀昙兄弟这一脉的子弟却多怀壮烈,有侠气。
如八龙中最优秀的两人,已经去世的三龙和荀爽,二人并被称为“二荀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玉者,君子,他两人都是温润的君子。如比八龙晚一辈的荀彧,“如冰之清,如玉之絜”,亦是一派醇雅的君子风范。
而荀昙兄弟这一脉,荀昙兄弟不必多说了,若非有侠气,荀昱不会号称“天下好交”。荀衢也有侠气,他好击剑,早年好酒。荀攸虽不及荀衢那般侠气外露,然而“外愚内智,外怯内勇”,擅画奇策,如他是个文雅如玉的君子,断难做到这一点,所以其胸中也是慷慨侠气的。
荀贞肃容应诺。
见过荀爽、荀衢,荀贞回到家中,再与戏志才诸人相见。
离别重聚之话叙过,荀贞问及颍阴这半年多的情况。
许仲回答说,去年底,来过两拨刺客,不过没等他们进到县城,就都被发现、杀掉了。今年开春以来,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两拨刺客显是赵忠所遣,至若为何今年开春之后不再见有刺客来,也好理解,今年开春时灵帝已经病重,随之,灵帝驾崩,洛阳的诸多势力因之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以重新洗牌,蹇硕、董重这样重量级的人物一个个身死,赵忠自顾不暇,又哪里还有空儿再派人来颍阴行刺?
荀贞家宅不大,他出仕之前,家虽不贫,亦不富